“程船长,你知道吗?我在做编导之前也做了许多年的记者,什么奇奇怪怪的家庭都见过,但是像程茵主播这种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我还真是没见过。”
程致远没有被蒋园这种隐含讽刺的话气到,他极冷静的说:“她没有我的帮助和支持,也获得了现在的成功,那我的祝福对她来说也没有必要。”
非常理性的一句话,不愧是一个当船长的人说出来的。
海上是非常讲究尊卑的地方,船长在船上的权威的独一无二的——至少远洋船只一定是这样。如果说普通的企业还能发挥一些民主意识,但这种事情很难发生在船上。因为复杂的历史原因的积累,船长在船上就是说一不二的存在,船长对整条船负责,他的要求,下面的人必须要执行。蒋园一点都不想挑战一个当了二十年船长的人的权威。
“……”蒋园无言以对,“我明白了,程船长,谢谢你,我们不再打扰你了。”
挂上电话,蒋园对周翼摊了摊手:“生硬的语气,公事公办的言辞都说明了程致远对这个女儿一点好感都没有。用一句网络流行语来说,这是亲生的吗?”
“不好直接断定,”周翼说:“并不是每位父母都会无条件爱自己的孩子,有些人总是不爱自己的某个子女,这不算特别罕见的事情。”
“你这句话用在普通人身上,大概能说得过去。但对一个和大海打了几十年交道的人来说,我不相信他的心胸会那么狭窄。”
“一个人的心胸像大海一样宽广”,这种小学生都写烂了的句子,可不仅仅是一个句子而已。常年在海上漂泊的人,他们看惯了茫茫大海和天空,知道天有多大世界有多大,对人对事的态度肯定和普通人是有区别。总之蒋园绝对不相信他会和普通的人渣男一样,因为重男轻女等糟粕思想忽视自己的女儿。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程茵压根不是他女儿。我敢保证,如果程茵真的是他的亲生女儿,他绝对不会摆出刚刚那种‘与我何干’的态度。估计他和程茵母亲的离婚原因就是这个了。”
周翼拿着手机检索了一番,若有所思道:“搜索结果显示,程茵从来在任何公开场合提到过自己父亲。”
“如此避而不谈,我想程茵很清楚自己的身世。”
蒋园盯着客厅里的白板,有价值的信息他们都会贴在白板上。白板上和程茵相关的信息越来越多,几乎占了三分之一个版面。她上前一步,拿起红色的记号笔在程若的照片上画了个圈。
“不论怎么说,今天获取的情报非常有价值。最有价值的就是程茵居然有这样一个少年犯姐姐。这家人越来越诡秘了。”
周翼说:“李教授都亲自出马了,这案子可没那么简单。”
“你还挺相信他。”
“这么说吧,自我认识他开始,没有发现他错过。”
“他没有那么神,还是犯过错的——虽然次数很少。”
周翼来了兴趣:“都有什么错?”
蒋园耸了耸肩:“有那么一段时间,他对身边人总是习惯性高估。这大概是聪明人的通病了。因为自己太聪明且身边也是聪明人,于是习惯性用自己的思维去评估别人,殊不知世界上95%以上都是普通人,思维方式还处于原始社会。”
“有意思。”周翼问,“所以你一开始对李教授的判断不赞同?”
“是。我最开始觉得,在潘越高坠死亡这件事上,他的判断是错误的,这就是个单纯的自杀案,没那么多阴谋。我疑心他其实假公济私,为了追女生故意将这件案子说的很悬疑。‘郗羽’这个人像一个谜团,她引起了李大教授的兴趣,可惜的是,李大教授一直也没什么接触她的好机会,此时机会来了,两人一起查旧案这事儿会产生明显的吊桥效应,他当然会抓准她的软肋,用最快的方法毕其功于一役。”
周翼指出:“我相信这确实是他的主要目的。从男人的角度来说,用不长的时间——很可能只有几天——查旧案换回一位夫人,这是一笔极其划算的生意。”
蒋园“扑哧”笑了:“你看问题的方式真是实际,但说得对。这是男人们的普遍思维。”
“但应该也不全是。假设同样是潘越坠楼一案,李教授从潘越的舅舅或者父亲处得知了这起案件,只要他心中对这个案件产生了疑虑,我想他也不会完全坐视不理。”
蒋园陷入了沉默,过了很久,她轻轻叹了口气:“是的,他不会坐视不理。”
周翼看着蒋园:“有一点我很好奇。你们认识多年,是高中同学,一起查了这么多案子,但似乎没有产生什么感情?”
蒋园耸了耸肩,过一会才道。
“吊桥效应对我们不起作用。大概是因为我们不是对方的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