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表情变得严肃而凝重:“爸,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我倒希望你爸是开玩笑的。”老妈难过地叹了口气,“你三岁的时候,你爸找人给你算过命。当时其实是给你小叔算命,算完你叔的,那个算命人忽然说免费给你算一卦,当时你爸就顺便给你算了。没想到那个人说你跟你小叔的命一样一样,命里克妻。我和你爸都不信,后来,辗转无数个地方,找了许多人给你算命。可换了几十个人,结果竟然出奇地一样。”
老妈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她都不忍看儿子的脸色。
邵鎏的脸色渐至苍白,他嘴唇抖了抖,不甘心地问道:“二老的意思,是不是说,我这辈子都不可以结婚了,如果我跟谁结婚,就是送她去死?”
邵鎏的语速缓慢而深沉,最后一个字他咬得极重,仔细听,能听出一丝哽咽之意。
小叔克死了三任妻子,这事他很清楚。小叔没结婚之前就有人给他算命,说他克妻,他置之一笑,这都什么年代了,算命那套早不好使了。他遇到心爱的女孩子,大胆追求,幸福结合。可世事难料,结婚三个月之后,妻子竟然出车祸死了。小叔伤心欲绝,痛苦了近三年,才慢慢恢复过来,此时的他,依然是不信命的,他找到了新一任妻子,再次踏入了婚姻的围城。可幸福不过短短九个月,怀着身孕的妻子竟然死在了医院里。这一次,小叔受到了崩溃性的打击,扬言永不再结婚。可第三任妻子却主动追求小叔。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求婚,终于用真诚打动了小叔,小叔和她步入了婚姻的殿堂。可幸福终究还是辜负了小叔,那个漂亮热情的妻子,在结婚一年之后,突然身患重症离开了这个世界。
这次,小叔信命了。
他一个人去了陌生的地方工作、生活,几乎与所有人都断绝了往来。
他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本欲与命运抗争,但却牺牲了三个女人如花般的生命。
他用孤独来惩罚自己。
可现在,克妻这两个可怕的字眼却落在了邵鎏的身上。
父母认真无比的表情,小叔过往的遭遇,无一不在提醒邵鎏,他,好像没办法给言宛黛幸福了。
父母不回答他的话,都在低头抹眼泪。
邵鎏没哭,但脸色白得可怕,像一张白纸,薄薄的,很透明。
母亲哭了会儿,抬头:“如果不知道也就无所谓了,可咱现在知道,咱不能害了好好的姑娘家。你去跟你女朋友说说,不结婚好不好,谈一辈子恋爱好不好?”
邵鎏蓦然就想到了言宛黛看婚纱图片时那种向往的眼神。
她当时手拿杂志,看着封面那个身披婚纱的女人,眼睛里露出羡慕的神色,嘴里小声惊呼:“哇,好漂亮!”
她那么喜欢婚纱怎么会不想结婚?
邵鎏点了下头,压抑着自己的声音说道:“爸、妈,你们说的事情我明白了。你们出去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当天晚上,痛苦难耐的邵鎏给言宛黛打去了电话:“我们不合适,分手吧。”
既然嫁给他是一条死路,不如忍痛,放她一条生路。
说完,他便挂了电话。
那个夜晚,他一夜未眠。
第二天,邵鎏收拾行李去国外出差。回来后,他便恢复了冷漠如斯的样子。
律所里,除了谢绝,本来也无人知道他谈过女朋友,他自己不说,更无人明白怎么回事。
谢绝在他跟前提过一次言宛黛,被他冰冷的一句“我们已经分手”就打发掉了。
他表面沉着冷静,如往常一样工作生活,但是大脑中对于言宛黛的思念却漫无边际。他不敢去找言宛黛,不敢见她不敢听她的声音,他怕自己克制不住自己,如果那样,总有一天,他会毁了她。
他无数次地想去问问她,如果不结婚,你会不会陪我一辈子,可他觉得自己不配。为什么自己破碎的命运要让她做出牺牲来弥补。
每个女孩子都向往做漂亮美丽的新娘,可他现在,连让她穿婚纱的念头都不敢有,他怕,如果她在自己面前穿了婚纱,生命便会脆弱如纸,不一定哪天便消失了。
思念积聚到一定程度,总有喷发的一天。
七夕节那天晚上,他不知道是什么日子,只知道开车路过的地方,总会不经意间看到玫瑰花看到巧克力看到成双结对的男男女女。陈雯的朋友有件案子需要他的帮忙,请他去她的办公室商谈具体细节,碍于双方父母的关系,邵鎏开车去了。
陈雯的办公室就在酒店的高层,邵鎏工作结束,陈雯主动邀请他吃饭。
“反正你回去也是一个人,咱们一起吃顿饭吧,有些细节饭桌上再聊聊。”
邵鎏随意地点了点头:“好吧。”
下楼的时候,却非常突然地在酒店大堂里见到了言宛黛的身影。
她依然漂亮好看,笔直的长发不知何时变成了翻卷的波浪,远远看去,更加有女人的味道。
他眼睛刺痛,只看一眼便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他怕再看一眼,自己会忍不住去哀求她。
如果他们是因为性格或者其他原因分手,邵鎏绝不会有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不是不爱了才分手,而是爱得太刻骨了才选择了放弃。
这种痛楚和煎熬,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是体会不到的。
三人没有走远,就在附近的一家餐厅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