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梨啊。”
“阿梨在。”
“其实这些年我一直都有派族中弟子去光顾你爹娘的风筝铺子,每次我都以关心孩子们为由,让弟子们帮忙买风筝,不能指明哪家风筝铺子,只能凭借机缘,幸好我狻猊族以狮为尊,而你爹娘也最擅长做狮身样式的风筝,所以弟子们能经常买到你爹娘的风筝。”
“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知道你爹娘一生凄苦,他们一辈子追在女儿身边,不能相见却思念万分,所以才做了那么多狮身样式的风筝。”
“自打我小时候收到第一只狮身风筝时,我就知道那是阿爹阿娘为我做的,也知道是族长暗中相助,才让那些风筝落到我的手里。我都明白,什么都明白。”
“从小你就是最懂事的,也许你师兄说的对,人就应该随心而活。”
“族长……”
“有桩事我想告诉你……”
“族长你说。”
“你的名字其实是你爹娘为你取的,你一出生就被选为圣女,他们别无选择,所以给你取名尽欢,只愿你能一生极尽欢愉,无病无灾。而我那时惊觉分离太苦,离字太伤,那一年梨花落尽,落满天地,我抱着尚在襁褓中的你,眼见梨花漫天纷飞,最后落在你的身上,便觉得要是离别之离,可换为梨花之梨该有多好,因而唤你做阿梨。”
“尽欢……”訾尽欢念着自己的名字,第一次知道原来这是她父母送给她的第一份礼物。
“阿梨。”族长突然睁大眼睛,捏住她的肩膀,“你恨吗?”
“我……”
她曾经不恨的,是因为身边有太多爱自己的人,即便见不到爹娘,但只要知道他们过得很好,她无怨无悔,可是现在……
“狻猊族圣女不可动情,你还记得吗?”
“我……”尽管没有承认过,但訾尽欢很清楚地知道,她的感情早就覆水难收。
“狻猊族覆灭,我族弟子死伤无数,雪国战乱,百姓水深火热,你可会怨恨?”
她记得雪国无数将士的鲜血,也记得那些寂静的夜晚,伤兵们因为疼痛叫喊不已,彻夜不止的哀嚎声,更加记得她的簪花是如何屈辱,如何受尽折磨惨死,还有门外那些掩埋在大雪下的同门弟子……
如何不怨?又如何不恨?
族长似乎知道了答案,眼含泪水:“你还记得那个割肉喂鹰的故事吗?”
“记得。”
“生死有命,我族遭此劫难,是天命使然,无需怨怼,亦无需报仇,雪国深陷战乱,我狻猊族弟子无法改变国之命运,唯有以一颗仁心,爱护世人。”
“阿梨谨记。”
“无情方证慈悲。”
族长说完最后一句便阖上眼睛,他的身体依旧是原先打坐时的姿态,半分未有动摇,仿佛生来便是如此。
蝉鸣和卧雪两人见此情形,双双跪下行大礼,恭送族长寂灭。
訾尽欢跪拜后,镇定地站起来,往门外走,淡然道:“我们走。”
卧雪跟出来后,问:“圣女,我们把师兄们安葬了吧。”
“花落尘土,化作春泥。我族弟子无需在意那副身躯,狻猊族自来与山间野兽交好,死后亦能滋养万物,如此也好。”
这几日已有不少野兽来此地觅食,訾尽欢见到了,未有半分阻止之意。
三人就这样继续踏上了寻找圣蛊的道路,山中风雪比起往日更为严峻。
林间风大,积雪亦是十分厚重,幸好她们三个不畏寒,如入寻常之境。
蝉鸣沉着脸,一路没怎么说话。
终是忍不住问:“传闻狻猊族圣女有着毁天灭地的能力,是真的吗?”
“那是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