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声问道:“因为这句话,才保住了小何氏的命,是吗?”
“是。”益阳长公主道:“这句话无疑是在何家人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一时之间,他们也不敢确然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未来皇后,哪一个又是何家的灾星了。”
“事后,何家老太爷自然训斥了刻意隐瞒的大何氏,又叫人留下小何氏性命,当初何家夫人偷偷见小何氏的事情也被翻出来了,小何氏与皇兄如何情投意合,当然也瞒不过人——为此,大何氏同母亲生了龃龉,再不复从前亲近。”
“说起对家族的忠诚与依附,小何氏当然无法于大何氏相提并论,何家也不会冒险,叫她到皇兄身边去。好在,他们虽彼此有情,但相处的时间却短,没人知道何家有一双孪生女郎,即便叫大何氏顶替,想也没人能看出端倪。”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何家加强了对小何氏的照看,开始以更加优容的态度来对待她。”
“大何氏做的很好。孝顺公婆,友爱兄弟,也是皇兄的贤内助,婚后第二年,她生下了皇兄的嫡长子,父皇为那孩子取名为睿,便是后来的太子。”
“但男女之间的事情,原本就是一种微妙的感觉,虽然容貌相似,但时间久了,皇兄也察觉出几分异样。”
“他以为那是因为身份转换,从未嫁女郎,转为李家媳妇的缘故,虽有疑心,但也没有多想,襄助父皇夺取江山,做了秦王。”
“顺理成章的,大何氏做了王妃,李睿也成了秦王世子睿。”
“又过了几年,皇兄发动玄武门之变,夺取皇位,册立正妃何氏为后,世子睿为太子。”
“何家便在露华山上建了青檀观,将小何氏幽禁于此。”
“一切都十分顺利,何家人渐渐安心,大何氏也觉先前诸事应是误会,小何氏虽有福气,却也稀薄,只是给她做了踏脚石,随即便消失在她的生命里,那时她入主清宁宫,儿子也是太子,当真意气风发,直到——”
益阳长公主眼底闪过一抹伤痛,道:“直到驸马辞世,我生了遁世之念,意图出家。母后再三劝说,我不肯应,皇兄便劝我四处走走,算是散心……”
“我偶然间往露华山来,在观外遇见了小何氏。”
“怀安,”时隔多年,她再回忆起,面上仍有苦涩:“你可知道,那时我心里是何等惊诧吗?”
“大何氏与小何氏是孪生姐妹,但气度迥然不同,我只看了一眼,便知那绝对不是皇后。”
“我将此事告知皇兄,他听后什么也没说,只是默然良久——我从没有在他脸上见过那种神情。”
“第二日,我与他轻装简行,一道往青檀观去了。”
“他孤身入内,在里面呆了很久,我在外面等候,也不知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
“出了青檀观,皇兄什么也没说,但我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盛怒。”
益阳长公主静静叙述,钟意旁听,但即便如此,仍然能感知到当时的风雨欲来。
皇帝这种心性,怎么可能容忍自己被人欺瞒至此?
更别说这些年来,他真正的心上人都被何家幽禁,孤身在道观中过活。
“皇兄决意废后。”
“那时候,他已经清洗掉朝廷中的父皇旧部,大权独揽,想要废后,也并不难。大何氏的确厉害,以太子与朝局稳定为由,硬是劝的皇兄改了心意。”
“虽然如此,但欺骗是切实存在过的,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也不复从前了。”
“皇兄纳了杨氏为淑妃,又册立韦氏为四妃之首的贵妃,仅次于皇后,第二年,皇三子降生。”
“皇后与太子睿的一枝独秀,被彻底打破了。”
“何家非常惊慌,皇后也一样。”
“为了平息皇兄的怒火,他们决定,送小何氏入宫。”
钟意想起李政说的话,他母亲“既清冷,又有些傲然”,顿了顿,方才低声道:“小何氏,她愿意吗?”
益阳长公主同样报以叹息:“她不愿意。”
“大何氏没有被废,仍旧是皇兄正妻,她若出嫁,只能做妾。”
“更别说她作为大何氏的影子,从降生起,便没有任何名分,即便入宫,也只能假他人名姓。”
“小何氏她……也是很傲气的,姐妹二人共侍一夫,她怎么肯?”
“皇兄真心喜欢她,也明白她的心意,所以没有强逼,发乎情,止乎礼,见过她后,仍叫她留在青檀观中清修。”
钟意心里忽然有些难受:“既然如此,小何氏是怎么入宫的?”
“我也不清楚,”益阳长公主道:“我只听母后说了几句,何家的手段……很不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