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外婆外公的那间房子,后来卖了,我们几个兄弟姐妹还了医药费后平分了。但他们都不知道这个地方的来历。这个房子是外婆心疼你,给你留下的。外婆怕她走了以后,咱们无处可去。”
原来这么多年,她们一直住在这个老太太的心里。
“人家都年前来祭奠的,咱们初四过来,多不吉利。”
“你非要在走之前过来一趟,我因为实习,飞机大年三十才落地,怎么赶在年前啊?就是看一眼,祭拜哪来的那么多封建迷信啊。”洛枳说完,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陈叔叔笑了一声。
“他们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你就别争啦。”他回过头对洛枳的妈妈说,得到对方不情不愿的赞同。
然而,洛枳妈妈仍然坚持她的一些传统,比如烧纸钱时要先点燃两张扔到旁边,省得小鬼来抢钱。洛枳站在一边,不由得开始嘀咕阴间的治安到底有多差。
她站在一边,看着妈妈用铁钩拨弄着纸钱,确保它们充分燃烧,然后不断地念叨着希望洛枳的父亲原谅,让他放宽心,她绝不是扔下了他和他女儿。
洛枳翻白眼,心中有些无奈的温柔。
洛枳的妈妈每每过来烧纸都会哭得脸色苍白,站都站不住,因而她还是坚持由自己单独将骨灰盒送回去。她再次穿越冷冰冰、空荡荡的走廊,手捧着那个像冰块一样的小匣子,忽然想起一年前的情景。
洛枳慢慢地走着,努力寻找那次她误闯的房间,然而处处连着红绸的停放间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她转了许久,只好认命,看着门牌号走回到她父亲骨灰摆放的架子前。
然后一瞥,瞧见了窗台边坐着的女人。
洛枳倒吸一口凉气,差点儿直接将骨灰盒扔出去。那个女人看见她的动作,连忙跑过来伸出双手接住了。
“你小心点儿!”
那语气好像比洛枳更亲近这份遗骨似的。
“怎么又是你?”洛枳讶然。
那女人这次倒没穿得那么吓人,正常的浅灰色羽绒服,毛呢裤子和黑皮鞋,仍然扎着头巾,脸庞不再浮肿,看起来就是个正常的中年女人。
眼睛依旧很美,闪耀着旧日的年轻光彩。
骨灰盒仍然在洛枳手里,可那女人将粗糙红肿的手轻轻地放在盒盖上,一遍遍地摸索着,像是再也不肯离手一样。
很长一段时间,洛枳都没说话,她觉得自己好像并不怎么害怕,想问点儿什么,一想一定和自己的父亲有关,又开不了口。
“你是谁?”
她到底还是选择了最简单的问题,没想到对方却同时开口,柔声问道:“你能不能让我把他的骨灰带走一点儿?”
洛枳对这个问题反应了许久,呆呆地问:“为什么?”
“算我求你。”
“为什么?”
“你先答应我行不行。今年祭日你们娘儿俩没来,我天天过来转,就想着能不能碰见你们。我知道你妈要去南方了,不回来了,他的骨灰你让给我不行吗?我不全带走,我只带走一点点,不行吗?”
女人说着说着,竟然跪了下来。
洛枳骇然,连忙蹲下,劝了半天,她就是不站起来。
“你认识我爸爸?”
“比你妈妈早。”她漠然地说。
洛枳回学校的飞机是初五的中午,她妈妈和陈叔叔的航班比她早了两小时,很多行李之前已经陆陆续续地通过铁路快递到了广西,所以三个人都是轻装,一大早就到了机场。
“你们俩说说话,我去抽根烟。”
候机时,陈叔叔主动离开,留下洛枳妈妈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嘱咐个没完。
“妈,我只是回学校而已。你不去广西,我也每年只能假期见你一面,现在有什么区别啊,不就是改成了以后我每年去广西嘛。你闹得和生离死别似的,真愁人。”
洛枳妈妈不好意思地笑了,又絮絮地说了一会儿,才静下来,只是拉着她的手,不知道在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