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光远气得浑身发抖,可这时不是与自己兄弟理论的时候,狄光远把那个唐青拉到一边,悄悄问明情况,安抚道:“唐兄,某是狄家二郎光远,你不要着急,这样吧,你先回去,明天上午你来我家,咱们再作详谈,一应损失,我狄家会负责的。”
唐青见他说的诚恳,便道:“好!你既如此说,我明日登门,再听消息!”
唐青厌恶地横了狄光昭一眼,转身下楼,狄光昭讪讪地凑上来道:“二哥……”
狄光远强压了压心火,用尽量平静些的声音道:“你且在这儿等我,雅间里还有几位贵人,我去说一声,咱们一起回家!”
狄光远匆匆走进雅间,头也不敢抬,拱手作了个团揖,满面羞惭地道:“殿下,两位大将军,各位袍泽好友,狄某家中有些事情,得马上回去一趟。今日之事,真是太失礼了,实在是太失礼了……”
话未说完,想到三弟如此不肖,败坏门风,辱及父亲一世英名,而且被这么多人看在眼中,用不了一日,就得传遍洛阳城,忽然就落下泪来。
太平公主微微一笑,柔声道:“所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你是你,他是他,狄公是狄公。这一点,你要想个清楚!”
狄光远赶紧擦擦眼泪,感激地道:“殿下金玉良言,光远记住了。先行告辞!”
狄光远向众人又是一个团礼,急忙退了出去,到了雅间外面一看,狄光昭早就跑得无影无踪,狄光远真是要把肺都气炸了,偏偏在这里发作不得,只得强捺怒气。匆匆离去。
这酒宴已进行了大半,让狄光昭这一搅,又满席落了灰尘,便进行不下去了,众人狄仁杰和狄光远惋惜慨叹一番,便草草结束了酒宴。丘神绩起身道:“你等各回各处吧,公主是老夫邀来,自老夫护送回府!”
众人自然不会与他抢这差使,纷纷向斛瑟罗告辞离去,太平公主也穿上轻裘。在丘神绩陪同下出了酒楼,登上自己的轻车,丘神绩跨上战马。带着几名扈兵一旁护持着。
车驾行过两个路口,太平公主忽然拉起窗帘,湛湛秋水向外一瞥,丘神绩乘马于侧,若有所觉。扭头一看,与公主的目光碰个正着。太平公主轻轻点了点头,丘神绩立即翻身下马,一个箭步登上轿车踏板,拉开后门钻进了车厢。
街头行人不多,四下又有公主府和将军府的大批扈从。丘神绩的动作又是兔起鹘落,敏捷之极,车队依旧前行。竟无一人察觉。
车中生了暖炉,兽炭烧得正旺。
太平公主进了车子,便宽去了皮裘,依旧是一身男装,只是在车中要比外面随意一些。她倚在软绵绵的靠垫上。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慵懒。虽然一身男装。可是往那一坐,胸凸腰细,润玉笑靥,娇俏妩媚之态,谁又会把她看成一个男子。
车是牛车,车厢极宽广,太平公主的坐榻对面摆着一个锦墩,丘神绩进了车,踏着柔软雪白的波斯地毯走过去,一旋身便在锦墩上坐下来。
太平公主睇了他一眼,百无聊赖地玩着指甲,问道:“丘将军邀宫出来,究竟何意?”
丘神绩双手按膝,微笑道:“老夫邀殿下出游饮宴,一个原因,确实是想让殿下排遣一下心情。至于另一件事……”
他那杂草似的浓眉微微一扬,目注太平公主,沉声道:“殿下!是李唐宗室,有一句话,老夫不该讲。不过,这件事,普天之下,尽人皆知,讲与不讲,它都会发生,而它一旦发生,对每一个人,不管是殿下,还是丘某,都有莫大干系。老夫是个爽快性子,不想拐弯抹脚,若是直言不讳,对殿下有所冲撞,还望殿下莫怪。”
太平公主湛湛双眸微微一凝,娇躯坐直了一些,说道:“丘将军但讲无妨,太平不是一个心中存不住事的女人!”
丘神绩道:“如此,老夫就直言了!”
丘神绩顿了顿声音,道:“殿下,天后独掌乾坤、摄控天下,如今看来,登基称帝已是必然之举,殿下以然否?”
虽然说武则天这番心意,确实已是尽人皆知,可是这层窗户纸就是没有人去捅破,丘神绩现在不但把它说破了,而且是在大唐公主面前,车厢中的气氛登时冷了下来。
太平公主的身子似乎僵了一僵,然后,她又坐直了一些,凝视着丘神绩,半晌之后,缓缓颔首:“不错!依宫看来,阿母确有此心。然则,那又怎样?太平只是一个女子罢了。”
丘神绩哑然失笑,道:“殿下以老夫是想让殿下承担起匡扶社稷,以保大唐国器的责任么?不不不……”
丘神绩连连摇头,微微挺胸道:“丘神绩对天后忠心耿耿,此心天地可鉴!天后要做大唐的太后,丘神绩就是大唐的忠臣!天后要改天换地,那丘神绩……就是天后的忠臣!”
太平公主目光微微一闪,问道:“那么,丘将军对宫说起此事,意欲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