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敲鼓点的人嘴里叼上了一支哨子,哨声一吹是准备的意思,紧接着鼓锤儿抡起,重重敲下——“咚!”
唰唰唰唰——
第一组三十名选手几乎在同一时间出手,坐在高处看下去,就像一把梳子般刷过靶道,齐齐地钉在箭靶上。
“嗷嗷嗷——”反应迟钝的观众们这才想起欢呼,看没看清的反正先喊起来,好激动啊好激动!看那一个个年轻强壮的身躯,摆出一式式漂亮刚毅的姿势,那沉定的目光,那张扬的锐气,那唯我独尊的自信——这就是我天。朝的新生代,这就是我天。朝的未来,这就是年轻,这就是希望!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十声鼓响忽缓忽急转瞬敲毕,满场里便见箭雨纷飞,百十来下箭入靶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瓢泼大雨敲窗棱,一窝蜂地响过,稀稀拉拉地终止。
三十人里有六人因箭在最后一声鼓后三秒仍未射出,被判为违例直接淘汰出局,剩下的二十四人凭环数计成绩,取前十进复赛,剩下的人亦被淘汰。
观众们热烈鼓掌欢呼,懂的看门道,不懂的纯看热闹,贵宾席上的官眷们自恃矜持,只礼貌性地鼓鼓掌,还不至于大呼小叫。
“这样的方式看似简单,实则也挺难,既考较出箭的速度,又考验集中力,不能轻易被旁边人的出箭速度和方向影响到。”崔晞看多了燕七的比赛,如今对射箭也算有了些了解,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手里握着个蜜瓷的保温杯,这杯子是听燕七说起过制作原理的,试了几次便试成功了,用水银做的杯胎,上头做成能拧扣住的杯盖,还送了燕七一只一模一样的,燕七今儿也带来了,里头装的是从她大伯书房顺回来的极品石花,拧开盖子,满满一杯,热腾腾香喷喷,先递给崔晞尝。
崔晞接过来吹了一阵,慢慢抿了一口:“尝着不像是井水煮的。”
“可不,是坐夏居竹叶子上的雪融的水,去年下大雪的时候还是半夜三更,我大伯跑去敲门,带着我和小九拿着瓷罐儿收了大半宿,后来埋到院子里的海棠树下头,前几日才取出来,说是秋天干燥易上火,让拿这竹叶雪水泡茶喝,可去火降燥,家里好几罐儿呢,我今儿给你带了两罐儿,就在外头马车上放着,走的时候别忘了。”
“好。”崔晞也不同燕七客气,又就着她的杯子喝了两口才递回给她,顺手打开自己的杯子,“你尝尝这个。”
燕七也接了崔晞的杯子,鼻子底下一闻,一股子清甜味道:“甜菊叶薄荷茶?”
崔晞笑着点头:“也是去火的,不过不是用的雪水,是去夏的雨水。”
“老天爷的大鼻涕,你们拿来当个宝。”崔暄又乱入,这回不瞪燕七改瞪他弟弟,“这么好的杯子不给我一只,胳膊肘朝外拐是吧?!”
“给你做什么,糟改风雅。”崔晞道。
“风雅值几文钱?”崔暄使劲瞪他,“这杯子若是放到咱家铺子里,十两银一个都是便宜的我告诉你!回去把制法给我,我让咱家匠人成批做去!”
“不给。”崔晞道。
“小七儿!”崔暄转移目标,“这东西又是你的主意吧?来来,把制法给哥,哥带你挣大钱去!管保一个月内就给你挣出一副好嫁妆来,怎么样?”
“十两银一个的话你给我分几两?”燕七问。
“你看,这杯子你得烧瓷吧?你得买材料吧?你得给匠人工钱吧?你得吧啦吧啦吧啦……”
“第二组的表现好于第一组啊。”燕七和崔晞道。
“有了第一组在前趟道,后面的人自是有了些经验。”崔晞道。
“元昶射了个满环哎。”燕七道。
“下一组该你们家老四了。”崔晞道。
“吧啦吧啦,吧,啦,”崔暄刹住嘴,瞪着把他当空气的这俩货,“我床底下的银票哪?!”
“藏银票的地方都被我俩知道了,你也不说换一个地方藏。”燕七道。
“所以我帮你转移一下。”崔晞道。
“……就转移到别人兜里去了是吧?!”崔暄气吐了。
场上第三组选手已经站到了靶道前,燕家人便都下意识地挺直了背,全神贯注地盯着离看台最远的燕四少爷,燕四少爷也不像其他选手一样四下找着自己的家人挥手致意,只管认真地站在靶道前比划着手里的弓箭,直到比赛即将开始前,才偏着头望向燕家人所在的席位,一片锦衣华服的包围中,一眼便找到了他爹,见在那里舒舒服服地坐着,穿着件沧海绿的衫子,胳膊肘支在座位扶手上托着个下巴,也正望着他,抬起另一只手冲他晃了晃,并且微笑着点了点头。
燕四少爷收回目光,只觉得力量和信心倍增,沉喝了一声给自己打气,迈开箭步搭起弓,抛闪开一切杂念,心中只默默念诵着射箭的要领。
鼓声响起,利箭离弦,一连十发,支支上靶——九十四环!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