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六,燕子恪官升刑部尚书兼文华殿大学士入参机务,成为当朝最年轻的内阁辅臣。
年初十,燕家要在岛上举办谢恩宴,遍邀满朝文武入岛做客,一为燕家兄弟俩擢升谢恩,二为将在外打仗十多年的燕子忱推进当今的官圈,因着燕大太太已不再掌理中馈,燕三太太又实是能力有限,不得不在燕老太太的指示下忍痛交出一半权来分给了燕二太太,妯娌两个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以至于下头几个女孩儿也不得不跟着加进来帮手。
燕五姑娘却在这当口称病不出,每日窝在桃墟里将养。
燕七这会子也只好甩膀子上了,好在在塞北的时候帮燕子恪打理内宅已经积累了些经验,这个时候不至于太抓瞎,带着一队丫头婆子在岛上各处蹿来蹿去,时不时地还能碰见燕八姑娘带着的那队也在那儿蹿。
待到了初十,一大早就起来了,穿衣打扮,跑着去了紫烟庐,和燕二夫妇一起胡乱扒了几口早饭,然后一家子又去了正院和其他人汇合,再然后男丁们就被打发到了码头去接客,女眷们等在正院儿里。
上午九点来钟的时候客人就开始陆续上门儿了,来得最早的是武琰,一个女婿半个儿,这位可不是当客人来的,同着大小舅子们一起在外候着,然后就是武家的后续大部队,武长刀还未从塞北回来,来的都是他的弟兄子侄和家中女眷,武玥冲在了第一个,一下船不管不顾地就向着正院的方向跑,进得正院门,迎在第一个的就是她的好朋友燕七,还没待将人看清,武玥已是一个飞纵扑了过去。
“燕老七——”
“艾玛你谁啊,认错人了啊,一字之差,谬以十万八千里。”燕七抱着她,双臂不易察觉地紧了一紧又松开。
武玥从燕七怀里出来时,一张笑脸上已经全是泪花,狠狠地箍着燕七的肩拼命在她脸上看:“讨厌啊你!都这样了还木着脸!”
“什么眼神儿啊,我都笑得这么开心了,再多高兴一分就背过气儿去了。”燕七掏了帕子递给她。
武玥胡乱拿帕子在脸上抹了几把,眼睛却一味地盯在燕七脸上:“你咋长成这样啦?!怎么这么瘦了呢?!你现在多高啦?快给我讲讲你在塞北过得怎么样!”
“讲啥讲,三天一封信地给你寄,每封信都写得跟本儿书那么厚,能讲的都给你讲了,现在你比我还清楚我在塞北是怎么过的呢,到时候我想不起来就问你。”燕七道。
“我不管,信上讲的和你亲口说的哪能一样——哎呀你想不想我?”武玥这嘴咧着就一直合不上,眼角的泪花也是揩去一批又涌现一批。
“怎么能不想呢,没见我现在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啊,快让我看看你长岔劈了没有。”燕七道。
武玥把腰一叉给她看,两年不见,谁能不变呢?她也长高了,长开了,武家人特有的高个头亦遗传到了她身上,不同于燕七的秀挺,武玥的高是英气俊拔,柔化了的刀锋眉和倾山鼻愈发让她显得干净豪爽,两颗黑葡萄似的眼睛却是一直没变,白里透红精神十足也没变,那颗赤子般纯真的心亦没变。
“真好啊。”燕七叹道。
“什么真好啊,词不达意的,”武玥开怀地揉搓燕七,有的时候最丰富的言语也难宣泄最强烈的感情,到武玥这儿就只好表现为直接上手了,“你呀你呀,变得让我都快不认识啦!”
“没有吧,我觉得我还是和以前一样漂亮可爱啊,哪里变啦?”燕七任她揉搓。
“认真说不上来,眼鼻嘴啥的都没变,但是这么整体看起来就是觉得哪儿变了。”武玥停下手仔细打量了燕七一阵,“哎呀我看不出来了!管你哪儿变了,反正回来了就行!”继续揉搓。
这还没揉搓出个一二三,武家的大部队已经进门了,登时一片相似度超高的脸就把燕七给围起来了,七嘴八舌地抛出各种问题来轰炸,一部分是问她好的,一部分是问塞北问题的,还有一部分是关于那达力人头的,燕七一圈话说下来舌头都抽筋了,好容易有人出声把她给解救了下来:“别围在门口了,先去给燕家长辈们拜个年吧。”武们这才哗啦啦地涌向了上房去。
“谢谢啊五哥。”燕七揉着腮。
“不客气。”武珽笑呵呵地看着她。
“好久不见,这两年过得怎么样啊?”燕七看向这位,这位从脸到身,线条比从前更加成熟硬朗了,一派的器宇轩昂,然而眉间眼角却又有着几分慧黠——没变啊,还是那么狡猾。
“还好,看样子你也不错。”武珽笑着上下打量了燕七几眼,“塞北果然是造就真汉子的宝地。”
“……大过年的气哭给你看啊。”燕七动作浮夸地抻抻身上特意穿的石榴红缎面棉裙儿。
“夸你呢,别得意忘形。”武珽负了手笑着往上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