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杜衡心底那一抹假惺惺的愧疚一扫而空,她赶紧返回路上,给田雨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里当然没有说具体的事情,只告诉田雨事情有变化,需要她赶紧来一趟商议对策。
田雨也听得一头雾水,只说挂了电话就来,听声音她也有些紧张。
杜衡在房间里左右踱步,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就听到外面有了动静,她赶紧将耳朵贴到门上听。不是田雨,听着脚步声散乱,是两个人,没错是姓刘的老头和另一个人。
“……其实靠北的公寓也挺好,虽然晒不到太阳,但是有个好大的晒台,可以晒衣服。”
随后是钱士禄的声音:“南面街道太闹,我喜欢清静。再说,今年巳酉丑年生人,桃花位在午宫,正是南方,大门向北开正合此位。算命先生说,今年我有一部姻缘。所以北面房子更适合。”
“哦,先生要是说这个,那太好了,”老刘猛然有些兴致,“不瞒你说,南屋是一位女子大学老师,姓杜。斯斯文文,也喜欢安静,年龄与你相仿。不知道今天她有没有课,在不在。要是在我介绍下你们认识?她倒是在正南。”
“哦,好的好的。我也想认识认识。”
杜衡皱眉,心中暗叫糟糕,也不知道这姓刘的老头怎么这么爱掺和闲事儿?
片刻后,敲门声响起。
怕什么来什么,杜衡思忖片刻整了整头发,打开门,人依着门框,似笑非笑站着。
“刘先生啊,不是说每月初才来吗?”
老刘身后,钱士禄赶紧放下左右手各一个箱子,然后摘下那顶滑稽的绒线帽子,含笑点了点头,犹如生人间第一次见面。杜衡假装没看到他,也不理睬。
“杜小姐,您可真是贵人。原本这层一直都借不出去,您一来,北面那间也租出去了。这位是钱先生,是新租户。”
老头让半步,介绍杜衡认识钱士禄。
钱士禄将帽子放在胸口:“鄙姓钱,浙江茶商,想在上海做些生意,找个落脚点。幸运,幸会。”
“杜小姐是大学老师,也是知书达理的人。”老头两厢介绍,全不知道其实双方早二十几年就见过,还订过亲。
“钱先生是吧,我说今天一大早就看到老大一只蜘蛛在门上结网,果然有贵客。”
“杜老师也信这些,那太巧了,鄙人在浙江文保会的民俗采集委员会任了一个参事的虚职,专门研究这些传统乡土风俗、民间信仰。”
说着话,钱士禄双手递过一张名片,杜衡接过也没看,只是捏在手里了。
此时杜衡的注意力,停留在他别着的那个梅花徽章上:“浙江文保会”几个字上。
“我这里还有课要备,就不打扰钱先生看房子了。”
杜衡含笑关上门,门一关就翻了个白眼,就赶紧把耳朵贴到门上接着偷听。
她耳朵不错,听到两人进了屋,只片刻,老头出来。两人在门口潦草寒暄几句,老头便哼着小曲儿离开了,看来是谈成了。又听到轻轻敲打声,敲打了几分钟之久,随后是关门声。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鬼?是不是在钉一个擦脚垫子?
杜衡拉开门,想要质问对方是什么意思?但是对面那扇门已然关上。
她实在是搞不懂这个傻乎乎的钱士禄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整了这出癞蛤蟆趴脚面。现在不光恶心人,还可能坏了大事。要是他看穿了晒台上的天线,出去检举该怎么办?他别着的徽章上写着浙江文保会,听着就像是一个汪伪的文化机构,虽然所谓参事通常也只是挂名的虚职,但是大小也是一个伪政府的职务。
她展开手上已经捏的皱巴巴的名片。
赫然的头衔是中央文物保管会浙江分会参事,另一个头衔是恒福厚茶叶号经理。
她走到对门抬手想要敲门。人都到了门口,抬起手还是没砸下去,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若是一顿骂能赶他走固然好,但是可能赶得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