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一睁眼,等着她的是做不完的粗活,那冰冷刺骨的水不断侵蚀着她的双手,掌心现如今已经布满了厚茧,苍老枯黄得如同街边老妪。
尽管看不到一丁点希望,尽管苦不堪言,但仇人一天没死,她就得咬牙挺过去。
同寝房的小丫鬟珊瑚端了饭回来吃。
见云静姝裹着被子瑟瑟发抖,她到底不忍心,出声问:“你不去吃饭吗?”
云静姝摇摇头,她没胃口。
就算真有胃口,每次去了饭堂,轮到她的时候,打饭的婆子也会故意刁难,把往天吃剩的给她,所以就算第一个冲到饭堂,她也没法像其他人一样吃上一顿正常的热乎饭菜。
嗅着珊瑚碗内的菜香味,云静姝忍不住皱眉,问:“珊瑚,你们今天吃的什么?”
珊瑚笑着道:“今天傍晚加了菜,有红烧肉呢,我可喜欢吃了,你若是饿,就快些去吧,去得晚了,可能就只剩点冷汤了。”
不知为什么,闻到这个味道,云静姝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难受极了,哪里还吃得下去。
珊瑚还在继续解说那红烧肉有多好吃。
云静姝实在忍不住了,一把撂下被子,捂着嘴巴往门外跑去,“哇”一声吐个不停。
珊瑚纳闷,“红烧肉挺好吃的啊,她怎么反而吐起来了?”摇摇头,“果然是福享多了,跟我们这些贫苦出身的可没法放在一处比较。”
苏家人丁兴旺,再加上宅邸占地面积广,主子多,下人就更多了,都是按照等级划分的,像珊瑚这一类型的粗使丫鬟,很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正院里的那些主子,所以她并不认识云静姝,只是听人提起过,这位是犯了错被罚来干粗活的,至于身份是什么,嚼舌根的那些丫鬟不敢说,她自个也没敢问。
云静姝在外面吐得昏天暗地,一想到晚上还有一堆活计等着自己去做,她就觉得浑身乏力。
珊瑚已经吃完了饭,出来给她轻轻顺了顺背,“你是不是吃错什么东西了?”
云静姝摇头,艰难答:“我也不知道。”
饭堂里给她吃的,不是冷饭就是馊饭,还没有主子们身边的狗吃得好,所以,她真的有很大可能是吃坏肚子了。
云静姝听说只要塞钱给这里的管事妈妈,就能求她帮忙从外面带一样东西,她如今穿的是下等丫鬟的粗布衣裳,身无分文,唯一值钱的,就只有脖子里的一枚玉坠,自从记事起,这枚玉坠就一直戴在她身上,范氏没说这是谁送给她的,只是让她别取下来。
她病了,需要看诊,但想请到大夫,是根本不可能的,只能把脖子里这枚玉坠送给管事妈妈,然后根据自己的病情,求管事妈妈从外面带点药进来。
云静姝这么想,当然也这么做了。
她穿得单薄,颤抖的双手捧着玉坠递给管事妈妈,管事妈妈狞笑一下,语气尖酸刻薄,“想请老娘做什么?”
“药。”云静姝将双手放在嘴边哈了口气,不断搓着,“我闹肚子了,还请妈妈能帮我带些药进来。”
管事妈妈对她伸出手。
云静姝愣了一下,“妈妈这是……什么意思?”
管事妈妈眼神一厉,“玉坠只是跑路费而已,你想让人帮忙带药,都不给药钱的么?”
云静姝脸色一白,“可是我除了这枚玉佩,身上连半个铜板都没有了。”
“呵——”管事妈妈冷笑起来,顺势狠狠将她踹倒在地上,“没钱还想请人办事?没规没矩的脏东西!”
说完,拿着她的玉坠踩在她的手背上走了过去。
云静姝的那双手本来就因为皲裂而疼痛难忍,再被这么一踩,顿时疼到了骨子里。
她咬牙含着泪,慢慢站起来,望着灰扑扑的院子正中那棵光秃秃的树,一时心酸。
自己也同这棵树一般,一无所有了。
——
苏家的主子们虽然从不会来下人待的地方看望云静姝,但有关她的情况,每天都有人事无巨细地汇报上去。
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辰,云静姝的情报就到了荣禧堂。
苏老太太正在逗弄一只毛色纯白的猫,看似漫不经心,实际上双耳却是竖直了,把钱妈妈汇报来的事情一丝不错地听了进去。
“你说,那小贱人今天闹肚子了,一直呕吐个不停?”
钱妈妈忙应声,“下面的人是这么汇报的。”
“除此之外,可还有别的什么反应?”苏老太太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