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漕运却是和林家生意单独分开的。所以林二老爷只晓得林家的南北十六家商行,眼中只有林家的田庄地产,只有满街的店铺。
林一川脸色一变,将茶盏摔到了地上,轻蔑地说道:“谭公公可瞧得清楚了,这是什么地方!”
见惯了林一川打情骂俏,乍见他一身睥睨天下的嚣张样,穆澜还真不习惯。她起身站在林一川身边,突然有种狐假虎威的荒谬感:“这可是运河!漕帮的地盘!你以为我们随便找条路逃跑?”
远远看到林一川起身摔盏,燕声不声不响地从怀里拿出只竹管,吹燃了火折子,嗖地一声,烟火从竹筒中弹射而出,在被暮色染透的空中绚丽绽开。
雁行懒洋洋地拍了拍屁股站了起来,想起京中自家老爹还在辛苦为皇帝斗倒谭诚卖命,一时有些意兴阑珊:“真不想回去啊。”
站在四周的东厂大档头和番子们哗地亮出了武器。谭诚摆了摆手:“林一川,你这是想造反?”
“东厂换个人当督主,还是东厂。漕帮换个人当老大,还是漕帮。朝廷上百年来换了几个皇帝,大运河还是大运河。河在漕帮在。”林一川低头看向谭诚,“督主解了惑,可以回京复命了。告诉皇帝,我不想造反。那把椅子我不稀罕。我在意的,他以后也甭打主意。”
穆澜睫毛颤了颤,情不自禁地去看林一川腰间的荷包。他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说话间,远处的江面上燃起了片片灯火。像两条带子横亘在江面之上。
谭诚知道,每一盏灯下都有一条船。目光所及,这上下几十里的江面都被漕帮的船封锁了。东厂的人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一旦开战,东厂这艘楼盘战舰真不够看的。
一叶轻舟从黑暗的江面上出现,顺流而下,顷刻间驶近了东厂的楼船。
“告辞。”看到轻舟上摇曳的灯笼,林一川朝谭诚抱了抱拳,拉着穆澜朝江面跳了下去。
燕声和雁行一看,朝着江边飞奔而去。
接上四人,撑舟人用力一点长篙,小舟瞬间顺水而下。
谭诚望着小舟远去,眉毛急剧地抖动着,突然开口道:“回京城去。告诉皇上,再为东厂另择一位督主吧。”
几位大档头面面相觑,不明白谭诚的意思。
谭诚的身影从楼船上飞跃而下,手轻抽腰带,一柄寒光闪烁的软剑出现在手中。他一跃数丈,将要落在水面上时,手中软剑顺水一撩,身体轻盈如水鸟一般再次跃起。
“督主!”楼船上几位大档头看得目瞪口呆,同时惊呼出声。
曹飞鸠与梁信鸥不约而同跳上了东厂楼船的备用小艇,划着船追了过去。
不过几个起落,谭诚就靠近了小舟,手中的剑撩起一片寒光刺向船上的林穆二人。
他人在空中,人随剑至。这一剑太过凌厉,空气中传来嗖嗖的剑气之声。穆澜和林一川几乎同时从船上跃起朝他击去。两人一左一右,谭诚的剑气虽笼罩住两人,最终也只能刺中一人。
林一川想都没想,一掌拍向穆澜。
穆澜心里清楚,林一川是想将自己推开。而她心里更清楚,谭诚若要杀她,根本不用等到现在。只能说明,谭诚要刺的人定是林一川。
“啪!”
脆响声后,林一川吃惊地发现穆澜竟在空中翻了个身,手掌与自己的手掌相击。一推之下,穆澜反而被他推向了谭诚。
“穆澜!”林一川眼睁睁看着谭诚的剑刺向了穆澜的后背,心悸地大喊出声,血直涌上了脑袋,瞬间一片空白。
她那样贪财惜命的人……林一川嘴唇嚅嗫着,卟咚摔坐在船上。
穆澜闭上了眼睛,等待那一剑刺穿她的身体。
刹那间,一片水哗啦扑向了谭诚。他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根竹篙。剑嗤地刺进了竹篙,轻轻一搅,竹子刷刷分裂。
没有意料之中的痛楚,穆澜惊奇地睁开眼睛,看到林一川放大的脸,咚地摔进了他怀里。
林一川用力搂紧了她,手在她后背摸索着:“刺中你哪儿了?刺到哪儿了?”
穆澜抖臂甩开了他:“乱摸什么?”说着回过了头。
江面上横着一根竹篙,头戴斗笠的撑船人与谭诚站在竹篙上正打得激烈。江水托着竹篙起伏不定,而撑船人与谭诚却如同站在平地之上,来往自如。
太熟悉的感觉让穆澜低呼出声:“娘!”她的眼泪突然涌了出来。那一剑刺来时,穆胭脂还是出手救了她。一股热血涌上穆澜心头,她噌地站了起来,握紧了匕首,只等着趁空就去帮穆胭脂。
大概是谭诚的举动让东厂的人坐不住了,一叶小艇载着曹飞鸠和梁信鸥驶了过来。
雁行突然喊了声:“跳船!”
他扯着燕声往水里跳了下去。
黑暗中,东厂的楼船上一团火光闪了闪。
林一川暗骂了声,见穆澜目不转睛地睁着竹篙上的两人,用力扑了过去,抱着她跳下了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