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莫晓还不大明白,闻近檀已经闻咳嗽而知雅意,赶紧装了一碗粥,又夹了两个虾子,便要到一边去吃,还顺便拉了拉君莫晓。
但不是所有人都打算成全他的。
闻老太太纹丝不动,道:“近檀,莫晓,帮我盛汤。”
那俩只好留下。
文臻有点紧张,盯着燕绥,怕他甩出一句不好听的。
然而没有,燕绥今日的脾气好的令人发指,默默伸手过来拿文臻的碗。
文臻懵懵地递过去,放空状态看他接过碗,给她夹了一块细腻的鱼肉,正要递给她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停住,变戏法一般拿出一根竹签,开始剔刺。
文臻:……
不行了这个燕绥一定被唐羡之附身了!
他居然抢我的活干!
这回不仅她放空,连君莫晓闻近檀都放空了,三个人眼珠子像斗鸡一样,毫无意识地跟着燕绥的手指一动一动。
文臻心中茫茫然地想,他的手指真好看,他的手真好看,挑得真快,明明熟练工是我为什么他第一次做也这么熟练,以前给别人挑过?不不不这是不可能的,啊这块鱼肉我还要不要吃?我是不是应该把它供起来?
闻老太太虽然看不见,素来是个敏锐的,似乎察觉了什么,满脸皱纹动了动,拼出一个淡淡微笑来。
燕绥低头剔刺,十分专心模样,好似对众人的各种反应毫无所觉,然而他知道文臻的一举一动,知道她的茫然,惊讶,这惊讶有点刺痛了他,以至于他便想起之前德高望重的话来。
一路追索,风雨行船,在好几次夜间他在小姐楼船顶上看唐家楼船的灯火时,都是德高望重默默陪伴,直到有一次,他忍不住问了德高望重,为什么文臻会答应陛下赐婚,会拒绝他,会这样跟随唐羡之行走到海上,明明有机会跟他走,也不选择他。
问的时候本是随口而言,他觉得他是知道答案的。
结果德高望重和他叨叨说了一夜。
德高望重说,殿下你觉得你对文姑娘很好很好了是吗?
他不答——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问出来就是愚蠢。
德高望重便摇头。
“啊殿下,你心里在想,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为什么要问?可是再怎么显而易见,那也是在您心里,别人不是您,没有您聪慧,没有您强大,没有您心志坚决可手握风雨,别人凭什么该知道您在想什么?”
他默然。
是这样吗?
是这样的。
过往二十一年人生,他习惯了自我,习惯独自行走,习惯目下无尘,那些愚蠢的人类,本就不值得他放下心神,去迁就了解他们。
我对你好,或者不好,你便接受。
没有想过去问问那些接受着他的人们,到底是怎么想的。
“文姑娘也是一样。您对她好,但是您没有说过为什么对她好,也没有说过要对她好多久,更没有说过任何关于未来的承诺。那么她会怎么想?也许只是一时兴趣,也许只是皇子风流。那她又凭什么仅仅因为这样不知未来的好,就有勇气去许上一生,抗争陛下呢?”
他当时本来磕着瓜子,咯嘣一声,瓜子磕碎了。
“再说您真的对她很好吗?”德高望重说来了劲,指着对面唐家的楼船,“您看过唐羡之怎么追求文姑娘的吗?我听文姑娘说过,初见唐羡之就救了她。九里城也救了她,平日里和她相处体贴细致,言谈相得,会帮她砍价,帮她买菜,帮她提菜,为了她去钻研厨艺,连她送的鸭蛋,他都能玩出无数个花样来示爱。而您呢?初见您在干什么?再见您在干什么?她给您做过多少次菜,您想过一点表示吗?您亲口夸过她吗?理解过她吗?向所有人表示过您非她不娶了吗?您能不能用您素日清醒无比的脑袋回想一下到底是怎样对她的啊?”
他幽幽横了德高望重一眼。
这小子入戏了是不是?
说得这个口沫横飞,青筋杠起,活像他才是被他欺负的文臻。
想到文臻他又出一回神,心想这些话,那个奸狡的,不爱负责任的,总溜滑溜滑的小蛋糕儿,才不会亲口和他说呢。
说到底是一样冷漠的人啊。
他认认真真回想了一下,初见文臻他在干什么?哦,当时屋檐下吊了一个人看着不舒服,他把她也倒吊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