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有三宫六院,我张缇…我张缇有两三个妾室,算不得什么,那时,那时我只是这么想着…”
“可养着妾室,要花销钱财,王家家财万贯,又受读书人爱戴,我想着本官与其结交结交,也是,也是应有之意…”
“不知不觉,便结交的深了,王家人犯了事,我,我能如何,总要是礼尚往来的…”
“王坤良说,那都是刁民,大字不识一箩筐的刁民,不知什么叫忠君爱国,不知什么叫四书五经,守着地,只知种地…”
“王家将地都夺来,又没饿死哪个百姓,无非是百姓少吃一些,少吃一口罢了,本官为治下百姓操劳,占些田地又能怎样,朝廷发的那些俸禄,都不够养妾室…”
“都在贪,哪里有官儿不贪,都贪了,我,我贪一些,怎地,怎地就不行了,可贪着贪着,发觉怎地也贪不够,要结交、要养妾室、要让亲族过的好一些…”
“百姓们只是种地,又不需学些什么,我可是读了书的人呐,自幼读书,十年寒窗苦读,其中艰辛…”
“行了行了。”
韩佑不耐烦的打断道:“一点新意都没有,不是你读书辛苦,是你他娘的认为读书人高人一等,快闭嘴吧,你的亲族罪不至死,徒刑肯定是少不了的。”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被吊着的张缇喜极而泣:“多谢将军饶小人亲族不死,大恩大德,小人下辈子做牛做…”
“滚尼玛的,本将怕折寿,养狗都不养你这号的!”
韩佑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下方突然传来了欢呼声。
一名南军老卒跑了上来,原来是曹理义将张缇府中的“钱”都挖出来了,正在分发。
这些钱,很臭,都是现银,因为埋葬在茅房里了。
实际上这种情况再正常不过,很多官员,尤其是小官,名下没有太多产业的,不敢将钱存在钱庄里,只能将现银埋在地下,很多都是埋葬在茅房下面的。
原本,这些钱都是血汗钱,沾着百姓的血与汗,靠着劳动所得,双手所得。
即便沾满血汗,也可以光明正大的拿出来。
可被官员贪了去后,血与汗的味道没了,变成了臭味,被埋藏在地下。
血汗钱,变成臭的。
光明正大的,变成见不得光的。
对的,变成错的。
可错的,又无人来管,一枚枚铜板,仿佛是一段段笑话,一段段令人听过之后哈哈大笑的笑话,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韩佑仰头望着上方的碎石。
“一滩烂泥也可以仰望星空,山间的石头便是星辰。”
韩佑的目光有些迷离,喃喃道:“我多么希望让百姓知道,他们不是烂泥,不是草芥,我多么希望为百姓推开那些石头,让他们看见真正的星辰。”
收回目光,韩佑望向周围的小伙伴们,流露出了一种从未有过,极为不自信的神情。
“我…可以吗?”
陆百川、江追、伏鱼象,南军老卒们,几名正在重新绘制舆图的杂兵们,齐齐施礼,无声的沉默便是回答。
远处,自幼目力过人听力惊人的风白,泪如雨下,单膝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这一刻,他终于懊悔了,也终于知道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
这一刻,风白无比的羡慕,羡慕那些恰巧跟在韩佑身边绘制舆图的杂兵们,羡慕半日前的自己。
半日前的自己,是多么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