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性子急,等双方见礼过后便噼里啪啦的将今日的来意给说了个明白。“那日在花厅见礼时,十五娘子说六少夫人你多盯着她看了一眼。你的眼睛一向那么毒,那么盯着她看,是不是因为她得了什么病?”
“原来朱姨娘和十五阿妹今日来是为了这个?”慕皎皎笑道,“确实,那日我是盯着十五阿妹多看了会。只是因为我觉得她的脸色有些古怪,应该是有一点小毛病。但却没什么大碍,不治的话也不会影响日常生活,只不过每个月痛苦那么几天罢了,十五阿妹你说对吗?”
听她这么说,十五娘子的脸色便是一变。朱姨娘更是眼泪都下来了,连忙便跪在慕皎皎跟前:“六少夫人说得实在是太对了!十五娘子的确是有一个毛病,每个月行经前都会呕吐不止,饭也吃不下,吃什么药都没用。这么久了,一直未曾治好过。既然现在六少夫人你看出来了,想必你定有良方,就请你帮她一把,让她免除这个痛苦吧!”
“姨娘你这是做什么?你快起来,你这样做不是逼着六嫂嫂给我治病吗?”十五娘子见状,赶紧便来拉扯她。
朱姨娘却打定了主意:“求求六少夫人您给十五娘子看看吧!只要能治好她这个毛病,婢妾下半辈子就算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朱姨娘说笑了。十五阿妹只是一点小毛病而已,吃几服药就好了,何来让你做牛做马之说?”慕皎皎浅笑摇头。
朱姨娘和十五娘子都是一怔。朱姨娘不可置信的低呼:“六少夫人你是答应了么?”
“是啊是啊,她是答应了。你还不赶紧起来,让她给十五娘子看病?这大好的机会,可千万不能错过了!”赵姨娘忙道,一把将这对母女拉起来,并将十五娘子给塞到慕皎皎身边。
十五娘子小脸红通通的,又是羞涩又是激动,紧张得双手都不知道往哪摆了。
慕皎皎便握住她的手。“好了,别想太多。尽量放轻松些,慢慢呼气吸气,把心绪放平稳了,这样我给你把脉才能把得更准。”
十五娘子连连点头,赶紧按照她的交代去做。
慕皎皎给她把过脉,再叫她张嘴看看舌头,发现她舌苔白滑,便道:“你这是属于少阳、肝胆气郁所致,不是什么大毛病,只需疏利肝胆、和胃降逆就行了。”
说罢,便命红豆摆出笔墨纸砚,开了一副小柴胡汤。
“这一副药,行经前七日服用,连服七剂呕吐就不会再发作了。再续服七剂,然后改用逍遥散,月余之后就能痊愈了。”
“真的吗?”十五娘子闻言,面露欣喜之色。
朱姨娘得知月余之后十五娘子的病就会好,心情也大好。只是,想及以前十五娘子看过的诸位大夫,她又有些怀疑:“真的只要吃这两种药就能好吗?十五娘子以前吃过许多药,都一直不见效果呢!”
那是因为在这个年代,妇科并不发达,那些大夫大都只专注于治疗那些大众化的疾病,亦或是一门心思给士大夫们治病,主要钻研的也都是男人的病症,对女性的身体研究还不够透彻。唯一用心钻研了的人,又在皇宫里,一门心思的为皇宫里的后妃以及那些高门贵妇看病,根本轮不到十五娘子这样的庶女。
而且,直到这个时候,各个医派对病症的认证和施治都存在着极大的分歧。先人的著作也都流散,民间流传的乱七八糟的版本又将不少后人带入了歧途。就如现在她开的这个小柴胡汤,原本出自《伤寒论》。《伤寒论》乃是汉朝的张仲景所作,曾经由西晋王叔和整理编,但在五代十国时期已经处于一线单传存亡继绝的危机状态。此书在北宋国家书府秘藏八九十年后,才由北宋校正医书局成立,选高继冲进献本为底本,由孙奇、林亿等校定,由朝廷诏命国子监雕版刊行,结束了从汉末至宋凡八百余年传本歧出、条文错乱的局面。也就是说,一直到北宋,诸如《伤寒论》这样的医学著作才终于真正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
不过这样的话她自然不会和她们说,说了她们也听不懂。慕皎皎便道:“以前给十五阿妹看病的大夫应该都是以和胃降逆止呕为主吧?医者有云:‘木之气主疏泄,食气入胃,全赖肝木之气以疏泄之,而胃气下行,水谷乃化。’如果木郁气逆,胃气不得调顺,致使气逆而痰饮上冲发为呕吐。‘病在肝而逆在胃’,导致喜呕。十五阿妹为人沉静,不爱与人争论,遇到事情也都把事情压在心底,导致肝气多有郁结。而且女子善怀,月经前则气血蕴蓄不伸,更能加重郁结之势。肝胆气郁必然疏泄不利,胃气必受其胁而有作呕之机;待月信来时,肝胆气郁随之得以疏泄,逆胃之势则减,自然呕吐不止。之前的大夫单纯和胃降逆止呕,却不疏利肝胆气,必然徒劳无功。”
她引经据典说了这许多,朱姨娘全都听不懂,不过慕皎皎有几句话她还是听明白了,连连点头道:“六少夫人你说的没错,以前给十五娘子看病的大夫都说要和胃降逆,这样那样的方子开了不少,各种药也多有增减,但始终没有效果,我还道是为什么呢!原来原因出在这里!”
十五娘子读书多,她把慕皎皎的话都听不明白了。当即面露感激之色:“六嫂嫂说的很有道理,便是我不懂医术的人都明白了。我相信你的诊断,你的药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