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知的笑容略显尴尬。
他有哪门子的「简单」?
只是,他会与殿下抱怨,却绝对不会与远不如他的其他学子说家中状况。
在外念书,他从来都是以恩荣伯府的子弟高昂着头,又怎么会说自己这里不如意、那里不顺心呢?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自身,」夏清知道,「最后能不能在考场上得好成绩,还是看自己,我与庞兄也没有多少不同。」
庞枫附和。
「那位老爷……」夏清知问,「好像都不知道是哪位老爷资助了庞兄。」
「我不好说具体的,他年轻时在勋贵人家做事,老来换了自由身,攒了不少银钱,资助我这样的学子,」庞枫话头一转,「说起来也是巧了。
我有一次与他提起夏兄,他说他以前曾见过夏兄的姑母、也就是先皇后娘娘。
虽然都是老黄历了,他还记得娘娘那时候端庄矜贵。」
「见过先皇后?」夏清知越发来了兴趣,「我年幼时也见过她,只是那时岁数小,现在连她的模样都回忆不起来了。」
庞枫感叹道:「若是娘娘还在,今时今日,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能与夏兄坐在这里一道吃茶。」
夏清知哈哈一笑,没有正面回答。
或者说,他其实也不敢下决断。
从常理来看,先皇后若还在世,恩荣伯府势必会更风光,他出门在外,想巴结他的人都数不过来。
可偏偏自家长辈那性子,兴许会克制得比现在还不如呢!
庞枫似是说到了兴头上:「能让圣上念念不忘,先皇后娘娘一定风华绝代,容貌过人。」
夏清知一怔:「为什么?」
庞枫道:「娘娘的脾气不是不太好吗?老爷说,他见到娘娘那次,娘娘不知为何发了好大的火。你们自家人难道不清楚娘娘脾气?」
夏清知愣住了。
他作为小辈,连娘娘的音容都不记得,哪里还知道娘娘性情?
只是,印象里有一次他听到父母说话,母亲好像埋怨过娘娘待人刻薄、杀气腾腾的,父亲又让她「少提陈芝麻烂谷子」。
夏清知呼吸一紧,在庞枫这里肯定不会承认,便脸色一沉,道:「庞兄这话说得不对,我若没有记错,娘娘性情端庄稳重,不会乱发脾气。」
这下轮到庞枫惊讶了:「夏兄不是不记得吗?」
「听家里人回忆过,」夏清知一口咬死,又想起听李邵说过的,补充道,「圣上也说过娘娘性格沉稳,他年轻时急躁,都是娘娘在一旁劝着稳着,圣上从娘娘身上受益良多。」
「是这样啊!」庞枫一副恍然大悟模样,「我也是听那位老爷说的,老爷当时只是个当差的,想来没有弄清楚来龙去脉、误会娘娘了。」
这话还算听得入耳,夏清知面色稍霁:「定是如此。」
「说来,我也更欣赏性格稳重之人,遇事能坐下来说明白,」庞枫抿了口茶,抱怨道,「不瞒夏兄,我祖母这一月里精神越发不好了。
她本身是个很讲道理的老太太,就是从我父亲出事后受了刺激,上一刻好好说话,下一刻突然开始骂人打人。
吵闹会儿,她自己又平静下来了,哭着跟我母亲赔不是,说拖累了我们。
我知道不能怪她,她是病了,不是故意折腾人。
她近来病状越发厉害,我看在眼里,束手无策,也心疼万分。」
隔壁雅间里,廖子听到现在,忍不住撇了撇嘴。
受刺激病了?
说的是庞家祖母,暗地里指的分明是先皇后!
这人真是居心不良,当着先皇后侄儿的面骂她是个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