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稍嫌苍老的武士声音又响起来,语声颇为客气:“在下百剑盟元部申组五行囚龙阵水阵领旗方成义,见过祁大总管。方才在下谈及试剑大会旧事,出言对秦五爷有不敬处,还望总管海涵。”
祁北山笑道:“你报上所在阶级,一来职位甚低,我身为山西秦家大总管,若对你出手,便是自降身份。二来么,纵然我出手,把你杀了,不过是个区区小卒,也不折损百剑盟的威名。哈哈哈哈,方成义,你不愧是老江湖,想得周全!我记得你未入百剑盟时,也是长江水龙帮的一号人物,行走江湖二十余年,算得上小有侠名,没想到如今进了百剑盟,甘做这样一号炮灰小官,看来郑盟主对于收买人心,很有一套哩!”
方成义昂然道:“郑盟主英明仁武,守义重情,乃是当世了不起的英雄大剑,天下豪杰侠士,莫不钦敬仰慕,心向往之。方某能追随左右,实是不负此生。”
祁北山道:“哈哈哈哈,阴沟里有蜘蛛拉网线,大道上有屎壳郎滚粪蛋,在哪儿跟着谁干什么,全凭自己喜欢,你愿意跟着他,那也很好啊。秦五爷的事儿,今天你怎么说?”
百剑盟武士们听祁北山说话如此粗俗不堪。不禁皱眉。
方成义一笑:“如今聚豪阁霸峙江南,根基稳固,对北方虎视耽耽,早有觊觎之心,郑盟主与秦浪川秦老爷子,乃是多年挚友,双方向来交好,形成战略联盟。在下不过是百剑盟中一区区小卒,言语有冒犯之处,祁总管尽管责罚就是,望勿因此事迁怒本盟才好,若因此伤了两家和气,那方某可是罪莫大焉。”这番话道尽局势利害,言语又较为委婉低调,给足了对方面子。
一个粗豪的声音吼道:“方兄,干嘛和他如此低声下气?秦默在试剑大会上叫萧今拾月一剑斩首,那是天下皆知的事实!他们秦家丢人现眼,自己藏着掖着不提,还不许别人说么?你方才也不过是在陈述事实,哪一点对他秦家不敬了?若说不敬,他说咱们郑盟主欺世盗名,可算敬了?”转向祁北山道:“祁总管,来来来,让彭鲲九来领教领教你的奔雷刀!”
祁北山哈哈笑道:“想让祁某动刀,你还不配!”
彭鲲九气得哇哇暴叫,纵身上前,手中狼牙棒直刺祁北山前胸!
祁北山身形向后飘闪,轻笑道:“嗯,好棒法,重兵器就该这么使,若是大抡大劈,纵是膂力再强,也不免速度上慢了,而且露出空档,使人有可乘之机。”
彭鲲九骂道:“操你奶奶!老子又不是你的徒弟,用得着你来指点品评我的棒法?”一棒呼啸挥出,却是立劈华山的招数。
祁北山淡笑:“哈哈,你便是拜我为师,我也不敢收,只怕如某位仁兄一般,哪天被你害死,连老婆也被夺了去。”说话间身子微侧,二指轻弹,点在狼牙棒刺缝空处,将这一招化了。
彭鲲九呸呸呸吐了几口吐沫,骂道:“放屁放屁!我义兄临死之时拉我前去,乃是嘱我照顾他的遗孀,什么时候变成我去夺他老婆?”
祁北山大笑:“照顾遗孀,倒照顾出两个孩子来,嗯,也算照顾得不错。”
彭鲲九面上一红,声音放低了些:“她死了丈夫,我们俩在一起,可,可也……”他结结巴巴,底气尽泄。原来他当年闯荡江湖之时,曾败在一人手下,遂拜其为师,二人年龄相去不远,脾气相投,后又结成兄弟,然而那人后来患病不治,知其诚厚,临终将妻子托付于他,彭鲲九义气深重,对嫂嫂照顾得无微不至,此女感其恩德,守孝期满,二人投情对意,也便改嫁于他。虽然夫妻甚谐,终是差着礼数,彭鲲九是江湖汉子,原不拘小节,但市井风俗终是避不得的,说道起来,倒底有些气短。现在明知祁北山提起此事又添油加醋地乱编,是为扰乱自己心神,但苦于心中有结,又笨嘴拙腮,难于申辩。
祁北山笑道:“可也什么?可也挺美么?”
彭鲲九憋红了脸,半天没吭出一字,一跺脚,干脆什么也不管不顾了,怒道:“她对我好,我也对她好,有什么不行了?有本事手底下见真章!彭爷没兴趣和你胡扯!”
祁北山笑道:“杀人之夫,淫人之妻,原本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但这事做得如彭爷这般理直气壮的,祁某倒是头次看见。”
彭鲲九破口大骂,挥棒又扑上前。
常思豪听那祁北山说话,越来越觉声音熟悉,心想:难道我在哪儿,见过这个祁北山么?忍不住好奇,不顾荆零雨的拉扯,微微侧头,用武则天像的裙边挡住头脸,向外观看。
只见殿外百剑盟的黑衣武士已经排开阵势,人缝间两人攻守起落,如蜂赶蝶。其中一人,手执狼牙棒,虎目短须,十分威猛雄壮,正在频频发动进攻,想必是那彭鲲九了。再向另一人望去,不禁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