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时沉默不语,何凌风掏出香烟,给大家散了一支烟,自个也点燃,吸了起来:“大家好好想想吧!”
三人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屋子里腾起浓浓烟雾,突然老二任龙把烟头在茶几上的烟灰缸上奋力摁灭,双眼盯视着任虎、傅小杰,说道:“我听大哥的,你们怎么样?”
平时何凌风并不直接参与贩毒之事,所有事情均由任龙安排指挥,所以任虎、傅小杰平时以任龙马首是瞻,两人见任龙已作表态,不再迟疑,两人双眼齐刷刷地看向何凌风,齐声说道:“听从大哥安排!”
“好,好!”何凌风欣慰满意地露出笑容,说道:“大家意见都统一了,很好!”说着打开随身挎包,从包里拿出三张支票,说道:“这几年来各位兄弟可以说是上过刀山,下过火海,提着脑袋才有今天的我们,大家辛苦了!在三位兄弟的精诚团结和共同努力下,也赚了不少钱,你们赚来的钱,一部份给了上面的人,一部份除了每月给你们几个人应得的钱和平时开支之外,我都存了起来,当然啰,其中也有不少钱,我捐给了市慈善基金会、教育基金会、老人福利院和儿童福利院,主要也是想给我自已和三位兄弟讨个吉利,也好让良心有个安心的去处,现在还剩1500万,这是三张支票,每人500万,这些钱也够你们家人好好生活一辈子了,我的要求是你们尽快带着家人离开汉南市,到一个没人认识你们的地方好好生活吧!”
众人听罢大吃一惊,老三任虎率先失声说道:“大哥,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了?我不愿离开汉南市,我不愿离开兄弟们!”
最年轻的老四傅小杰也嘟起嘴,嚷了起来:“大哥,我决不离开你,绝不离开!”
老二任龙也叫了起来:“大哥,我们兄弟三都是出身穷苦人家,我们现在的一切都是你给的,无论遇到什么事,我们兄弟三都你挡着,我就不信这天会塌下来!”
三人情绪激动,言辞恳切,发自肺腑,何凌风心中一阵感动,顿时热泪盈眶,鼻翼酸楚,他有些哽咽地说道:“兄弟们的心情我能理解,兄弟们的心意我也领了,我何凌风有你们这些肝胆相照的兄弟们,此生我已了无遗憾了,但是我心意已决,如果你们还认我这个大哥,就听我的,拿着支票离开汉南市,今生不要再回汉南市,如果上天还眷顾我们,我们之间的兄弟缘份还未断,还念我们兄弟之情的话,也许在将来某个时间,在某个地点,我们还能相见,如果你们不听我的,那么从现在起,我们恩断义绝,从此再无我何凌风这个人!”
是啊,三位兄弟虽出身贫寒,没读过几年书,大字不识几个,但他们却懂得人间真情,兄弟之情这个人间至理,较之官场那些西装革履,人模狗样,道貌岸然的所谓兄弟要知情重义何止百倍、千倍、万倍!
何凌风哽咽着,决绝地说完这些话,虎目含泪看着眼前跟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心潮澎湃,百感交集!
只听得“哇”的一声,老四傅小杰一头扑到老二任龙肩上号啕大哭起来,任龙、任虎两兄弟也忍不住抽泣起来,三人抱在一起,哭着一团,这三个大汉几年来生活在血腥暴力之中,游走在刀光剑影之下,狂飙在生生死死之间,但他们毫无惧色,又何曾哭泣过,但是在这兄弟分离之际,他们像个小孩般地哭了起来。
何凌风神色悲怆,脸色黯然,一行热泪静静地从眼眶滑落,他又点燃一支烟,默默地抽着,他抽的岂止是支烟,他抽的是感动,是难过,是无奈,是不舍,更是揪心的痛苦!
半晌,何凌风才低声说道:“三位好兄弟,支票你们收好,我先走一步,不用送我,给你们三天时间准备,离开汉南市,好好过日子!”说着,他站起身子,走上前去,拥抱了他们一下,头也不回,毅然决然地走了出去,身后传来三位大汉的大喊声:“大哥,你多保重,老天一定会让我们再相见的!”
何凌风泪流满面,不忍回头,径直走出大门,驱车离开了小村庄,开上了通往省城之路。
两个半小时之后,何凌风来到了干爹高国栋奢华的家中,两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抽着烟,喝着茶,一时无言。
“凌风啊,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高国栋先开口,苍老疲惫的胖脸上写满了失落:“我老了,过几天就退休了,唉!本来想在退休之前搞个正部级待遇,现在看来是没希望啰!”说着又长吁短叹起来,好似组织上亏欠他似的。
何凌风闻言,心中暗骂:“这个老家伙,飞扬跋扈了一辈子,我也为他不知赚了多少钱,儿子女儿也已移民澳大利亚,退休后还可享受着十分优渥的待遇,他妈的还不知足!”
的确,我们体制内的许多领导干部在位时掌握着至高的权力,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身边的人唯唯诺诺,阿谀奉承,享尽人间荣华富贵,一旦退出权力舞台,便很快人走茶凉,门可罗雀,两厢对比,天上人间,伤害之大,失落之深,无法言表!
何凌风心存深深的怨恨和不满,特别是未婚妻尹小玲之死完全就是眼前这个老家伙一手造成的,这是何凌风心中永远的痛和绕不过去的坎,但他又是在眼前这个老家伙的权力荫庇之下使他飞黄腾达,成为人上之人的,而且老家伙平时对他也有求必应,另眼相看,关爱有加,从这点来说老家伙又是他的伯乐、恩人。
当然何凌风心中也十分清楚,老家伙之所以选择他,看中的是他的能力,是能带给他无穷无尽财富的能力,他其实就是老家伙手中的一把枪,一把能给双方都带来巨大利益的一把枪,对于当时身处悬崖边上的何凌风来说,他别无选择,如果当时他选择了另一条路,那么他早已摔下悬崖,粉身碎骨了!
所以何凌风表面上还是尊重老家伙的,今日相见,看到老家伙这般颓废失落,心中也不禁感慨起来,安慰道:“干爹,你也辛苦一辈子了,也应该好好休息了,做个闲人,栽花弄草,养养身子,安度晚年,也挺好的。”
高国栋“嘿嘿”笑了几声,肥胖的大脸上多余的肉团不由自主地抖动了起来,混浊的双眼看了看何凌风,说道:“是啊,你说得也不无道理,我有打算到小峰、小琴那边去,毕竟那边环境好,气候好,适合养老。”说着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轻咳一声,继续说道:“凌风啊,你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干爹也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情,为了钱财也逼你做不该做的事情,现在一切都过去了,请你原谅干爹吧!以后干爹也帮不上你了,你好自为之吧!如不行,你到澳大利亚来,干爹在那等着你!”
高国栋的话语充满了无奈和悲怆,大有苍天已老,英雄迟暮之感,人啊,常常都是到了落寞之时才知道之前之非,何凌风听罢,心中也不禁一阵惆怅。
又听得高国栋继续说道:“凌风啊,其实我心里是放心不下你的,邱家旺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但是他心术不正,太过自私,而且野心太大,欲壑难满,我看得出他对你很是不满,我在位时他有所顾忌,但现在他已找到了新的靠山,新的主子了,我想不久他就会过河拆桥,向你伸出爪子了,这你不得不防啊!去年他想从市长转为书记没有成功,其实是我暗中使的绊,但是现在我已无力阻止他了。”
这一点何凌风何曾没有想到呢?想不到远在省城的高国栋心里也明镜似的清楚,但邱家旺想当书记未果,是高国栋做的手脚,却是何凌风始料未及的。
“谢谢干爹提醒,我会注意的。”何凌风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他心里十分清楚,他是不可能斗得过邱家旺的,邱家旺是这方土地的权力掌控者、主宰者,而他只是一介臣民,最多只是一个腰缠万贯、富有的臣民而已,在权力面前他不值一文,权力的肆虐可以让他粉身碎骨,尸骨无存!几千年来的中国历史告诉他,这是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
“凌风啊,还有一件事情我想和你说一说,就是你媳妇莉莉和你之间的事,莉莉有来省城找过我,她央求我劝劝你,当然啰,只要是男人遇到这种事总是不好受的,谁不希望自已的妻子是完璧无瑕,清清白白的呢?但是既然已成事实,又无法改变,我们只能选择面对,当然啰,我不希望你们离婚,离婚了你是好找的,但她怎么办?你是个完美主义者,但是有时太过完美也并非好事,这是我的意见,你好好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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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这几年来何凌风和干爹高国栋之间最长时间的一次谈话,也是他们之间最后的一次谈话,何凌风从高国栋家出来后,驱车到了省城机场,何凌风将车停在了机场停车坪,坐上了飞往南下的飞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