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宇文冥川拒绝,“再高明的画师都画不出那双眼睛,陛下的好意,只能是徒然无功的尝试。”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你不会是做梦时梦到的吧?”天子打趣地问,“还是说,你在镜中照见自己的眼睛,被自己迷住了?”
“……”
宇文冥川神思飘远,说是梦中梦到的,也有两分恰当。当时,他从深眠中醒来,被满室的海明珠晃了眼,就如同做梦一般……
那一双前一刻清冷无波,下一刻又神采飞扬的眼睛,令人一顾难忘。
“发什么愣呢?”走在前面的天子催道,“宫人说皇后要削发出家,去的晚了,朶茜宫里就没有皇后,只有女尼了。到时传到朝中,又惹一群老家伙上书参奏。”
“陛下还是把要事与我交代了,放我出宫吧,”宇文冥川道,“我就不往深宫走了。”
这时宫娥越聚越多,宫道两旁,已经渐渐聚成了队伍,一队一队地向他们行礼。
有几人,之前在后宫入口处行过礼,又在御花园外再一次行礼,再往前走一程,行礼的队伍里还能看见那些宫娥,捂着嘴吃吃发笑。
天子诧异道:“怪哉,今天宫里的人什么事都不做,光溜圈儿了?”
突然,宇文冥川驻足,不再往前走了。
天子问:“怎么了?”
宇文冥川剑眉轻蹙,慢慢道:“有人在吹洞箫。”
“是吗?”天子侧耳,“朕不曾听到。”
“那边有什么宫殿?”宇文冥川修指一扬,指向东南方向。
天子道:“当然是太后的念祥宫了,你也常去请安的,连这都不认得——喂!你怎么往那边去了?”
这样呼唤时,宇文冥川早已循着箫声传来的方向,往念祥宫走去了。
天子无奈道:“这个冥川,我行我素的脾气能不能改一改?”只得点了两名內监,吩咐道,“你们跟着世子,引他去御花园等朕。”
与天子各行各道,宇文冥川在念祥宫外站定,听了一会儿,冷声问跟随在身后的內监,“太后宫中,何人奏乐?”
一名內监答道:“就是宫中教坊那几位乐师吧,他们白日常候在念祥宫里。”
另一名內监却道:“不知道不要乱回,这曲儿听着分外新鲜,明显不是宫里乐师奏的。”
“我不知道,你知道什么?”第一个內监不服气地问。
“我当然知道了,董家二小姐董萱莹今日入宫为太后抚琴。”
“我怎么不曾听说?”
“你消息闭塞。”
“……”
宇文冥川走得离两个聒噪的内廷太监远一些,背倚宫墙,头枕在雕栏镂空的花窗上,静静品着宫殿上方悠扬飘远的洞箫。
其声呜呜然,时而如一只乘风而起的大鹏,畅游天际,时而如林间溪边戏水的雪毛珠鸡,低回蓬松,一道不绝如缕的气息牵引着这道箫声,过了很久,还回荡苍穹。
而实际上,一刻之前那箫声就已奏完了。
念祥宫里传出一阵轰然吵闹的声音——
“出来了,出来了!”
“真的耶,这也太神了,不是我的眼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