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诸如此类的事,在小琴刚回韦府的那段日子里,韦棋画做了不下二十件。小琴毫无还手之力,每天被欺侮得老哭。
性子倔强的她,总不哭出声,只是闷不做声的滚下晶莹的泪珠。
以前在云雾山上除了练琴,几乎没有这种欺侮人的事发生。山人淳朴,此言果真有两分道理。
以前静宜师太喜爱小琴的聪慧天分,难免偏心着她,不是没有师姐妒忌;小琴越出落越有倾城之色,不是没有山里姑娘眼红。但是那些人欺负小琴的手段和韦棋画一比,简直就是轻挠痒痒和大扇耳光的区别。
未在深闺中养大,未见识过锦绣繁华之下的硝烟弥漫,对于后宅女子的狠辣手腕和无中生事,小琴还是第一次从韦棋画那里领略到。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几次恶意来袭,小琴身心俱疲,犹如惊弓之鸟,韦棋画却是乐此不疲。
小琴大概明白一点“疏不间亲”的道理,作为新来的女儿,她不可以去爹娘面前说一个他们一点点看着长大的心爱女儿的坏话。爹娘相不相信是一说,就算他们相信了,肯不肯为一个疏远已久的女儿去惩罚一个亲近多年的女儿,这又是一说。
不管韦棋画做得多么过分,府中下人瞒得密不透风,没一个敢去说给老爷夫人的。小琴自己也咬紧牙关一字不提,韦棋画见状十分得意,觉得是第一眼镇住了她,才会让她这么战战兢兢。
其实小琴是心伤于师父之死,心绪晦暗,又兼刚刚骨肉。团聚,见到分别这许多年的血亲,不愿多起争执,伤了亲人感情罢了。虽然韦叶痕消去她的一些恐惧回忆,但是师父已死的事实,常常像一片阴云将她笼罩。
彼时,小琴还不够了解韦棋画,不明白像韦棋画这种以别人的痛苦来取乐的蛇蝎美人,是永远没有姐妹亲情可言的。尚书夫人年轻时也是个恣意跋扈的性子,韦棋画有样学样,早已被惯坏了。
韦叶痕回韦府比小琴早得多,一向了解韦棋画的为人,只是到了他这种段数,韦棋画那些小伎俩何曾放在眼里。
自作聪明的韦棋画曾作弄过庶兄几次,阴阴阳阳花招百出,可是皆如泥牛入海,有时还会自己放招自己吃,韦棋画觉得有点邪门儿,从此就不再对韦叶痕下手了。
那一日韦叶痕救了小琴,送她回府后,不是没想到韦棋画为人娇蛮任性,恣意使气,小琴这一回府,她就多了一个欺侮对象。只是韦叶痕也没有料到,往日灵巧如云雀的小琴,会被韦棋画欺负得这样惨。
彼时,韦叶痕已是杀手组织天一阁的副阁主,当然,他的这一重身份除了宇文昙、季玄等少数几人了解之外,鲜有人知。
那段时日他事务繁冗,抽身不暇。等他发现的时候,小琴只差一点就被折腾掉半条命了!
韦叶痕大悔,一悔当初就不该把小琴带回韦府,让韦棋画有机会碰她。二悔不该抱着磨砺锻炼她的想法,将刚失去了师父,更失去了心灵依托的她,放到韦棋画那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小魔女身边!
当夜,韦叶痕无声潜入韦府,先去废弃的旧谷仓转了一圈,捡了一样好东西,转而又来到后宅,来到韦棋画的闺房中。
往日里,他从不把她放在眼里,对她的所作所为也不过一声嘲笑,一个冷哼而已。
可如今,她竟敢伤害到了他最心爱的人,他也要让她尝尝他的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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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夜里,除了韦叶痕与韦棋画,没有第三人知道韦棋画的闺房发生了什么事。
守夜的丫鬟,只是突然听见寂静的暗夜中传出女子的叫声,那叫声凄厉如鬼,绝望如深渊,持续了约有盏茶时分才戛然而止。
韦棋画院子里三十几名丫鬟嬷嬷全被惊起来了,议论一番才后知后觉地得出结论,方才那叫声就是从大小姐房里传出来的——是大小姐在叫!
丫鬟嬷嬷冲进房中,但见屋中一切都很平静,只有大小姐披头散发,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她的人已然昏厥,然而两只眼睛却因为极度惊恐而翻出了一对眼白,怎么合都合不上!
韦棋画就这样翻着白眼,昏厥了两夜一天,急得尚书夫人频频抹泪,找大夫不管用找御医,找御医不管用找巫医,找巫医不管用找神婆,什么办法都试了。
后来韦棋画终于自己醒了,睁开眼就又跳又叫,手足乱舞,哭着闹着要喝泻毒汤。
尚书夫人顾不上猜疑,连忙让厨房做了一碗端给她,她也不顾汤烫,仰头一口饮尽,喝完还要。又连着送了四五碗给她,都是仰着头一口气喝完,最后终于喝不下了才作罢。
所有人包括尚书夫人都在猜,韦棋画到底吃了什么不能吃的东西,大夫号脉也没号出她中毒,她怎么逮住泻毒汤喝个不停呢?
半个时辰后,韦棋画跑去屏风后泻肚了,众人都在外面等着,隐约听到屏风之后传出一声似哭似咒的低呼声。
等韦棋画扶着墙走出来,慢慢爬上床去,直挺挺躺下。尚书夫人打了个眼色,让一名嬷嬷悄悄去屏风后查看,那嬷嬷瞧了一眼就晕了,哪还能出来回报?
尚书夫人急了,又让另外三个嬷嬷一个大胆的丫鬟一起去看。
片刻后,四个人大呼小叫,争先恐后地从屏风后冲出来,其中两人直接跑去院子里狂叫,另两个嬷嬷一人摔倒,一人泪奔。
问了几遍,尚书夫人才终于问到答案,也被吓得三魂不附,七魄荡离,气了个仰倒。
原来,恭桶里面竟然蜷着一只死掉的半消化的小老鼠!
白而稀毛,刚出生还没睁眼的小老鼠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