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浑身颤抖。她的脸瘦长多褶,此刻冷汗涔涔,汗沿她皱纹往下淌。老爷怎么今日回来?不是说这段时日忙,八成回不来么?!
且她方才并不知温荆,还骂安月白是个伺候阉人的,这……温荆不也是个宦官么!这可怎么好……
“老爷,老婆子我一时气极,口不择言,请老爷饶过我吧……”那管家婆一边苦苦哀求,一边磕头如捣蒜,冷汗不止。谁不知那温荆什么脾气?
司礼监内,除了高澜是掌印,那秉笔苏有礼就是个傀儡,行实权的还不是这温荆!
想起温荆对付人的手段……管家婆不由得更惊恐。
温荆并未制止那管家婆,反倒觉得有趣得紧。那管家婆磕着头,地上已渐渐有了血迹,点点扎眼,分外分明。
约莫又过了一会儿,温荆才道:“起来说话。”他轻笑着,摆手吩咐:“阿石,阿东,叫姑娘过来。”
那两人一得令,连忙去木居,叫安月白过来。
“杂家累了,去正堂再说吧。”温荆说着,唇角一勾。那婆子见他笑,却好似见了鬼般,更觉惶恐。见温荆迈步走向正堂,那管家婆连忙起身,忙跟了去。
无事时,温荆多淡然不笑。看着虽也怕人,但好过他勾唇轻笑。他一笑,便是觉着有趣。何谓有趣?践命如蚁,毒辣阴戾。
安月白本在木居,听那婆子大骂。谁知那婆子骂着却噤了声,便觉出不对。
这宅子,管家婆除了温荆,还能怕谁?
思及此,安月白连忙起身,整理着装,猜约莫是温荆回来了。
待她收拾妥当,阿石阿东也到了,说温荆请她去前堂。
刚进正堂,安月白就见那管家婆跪在地上,条条罗列她的罪状:
“老爷说了,只给月白姑娘吃馒头咸菜……这几日,我那孙子当值时,看不下去,便自作主张,给月白姑娘添了些肉。谁知姑娘竟宁愿喂了猫,也不看一眼……”
“昨日,姑娘发烧,我便给姑娘端药,谁知姑娘把药打翻,豁了我老婆子一身啊……”那管家婆满眼含泪,瞧着好似她句句是真。
温荆见安月白来,余光瞥见她一身淡蓝,素净清雅。那安月白就只是站于一侧,看那管家婆列举罪状。
暗道一声有趣,温荆瞧了安月白一眼。他瞧安月白时,安月白正盯着那管家婆,满眼嘲讽。温荆瞧了,不由得笑意更浓。
温荆今日归宅,面上还有香粉未卸,看着有些怕人。加上他的笑意,瞧着真令人脊背一凉。
“今日,我这孙儿去找姑娘理论,让姑娘赔我药费。”那管家婆说,“谁曾想,姑娘却和我孙儿争执起来,还抓伤了我孙儿,咬了我孙儿的胳膊……”
那管家婆看温荆并未打断她,便觉着事情有转机。说不准,老爷是信了她?一边想,她一边还真真假假地流下了泪。
“说完了?”温荆见她不再说经过,只剩抽抽搭搭,便不耐地问道。
“老爷……老爷,老奴知道,月白姑娘是您要送出的人,所以尽心照顾,谁知姑娘不领情,反倒伤人……”那管家婆正喋喋不休。
忽然听扑通一声,那安月白也跪了下来。
温荆见她也跪了,便又瞧向那半大丫头。
安月白叫了声:“公公。”此刻,她的烧并未全退,脸颊还有些热,皮肤有些泛红,看着叫人颇有些心猿意马。
安月白从袖间抽出一物,放在手心。她跪着,以膝蹭到温荆面前,双手奉上那物件,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