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婧灵走之前,又小声问安月白,为何她在军内行医时,古烈渊未曾认出她的身份。
安月白闻言,面上不知是该哭还是笑,苦涩满腔,只淡淡说了随军时她易了容。
为着少生事端易容,却阴差阳错地和古烈渊错过去了。
古婧灵见安月白这般神情,当即表示她这几日一定会试了府内玥欢的血缘,再登紫宅找安月白。
安月白送古婧灵出宅前,又恳求她莫要将以蛊认亲的结果告诉将军府其他人。毕竟是在正朝,蛊、毒之类都被列为旁门左道,只怕会起反作用。
况且,现在宅中已有了个“玥欢”。将军府众人齐乐时,却忽的告诉他们,这个回来的是假的,岂不惹得府内大乱么。
“好。”古婧灵答应了安月白,被安月白送出了宅门,却又忍不住回头望了眼安月白。
秋风萧瑟,显得安月白身形有些单薄。她发丝轻动,发尾却被风舞得有些缭乱,恰如她心。
“你快些进去罢!”古婧灵忍不住叮嘱了声,见安月白微微点头,才离开了紫宅,却也不住回望了一眼。
正见下人将紫宅大门阖上,安月白垂眸颌首,神情晦暗不明。
关了门,安月白转身向木居走着,却是心下大乱。等到了木居,也未发觉小黎已不在木居。
小棠见安月白步伐虚浮,忙迎上来扶她,一面道:“姑娘,姑娘没事罢?”
方才她和黎在外守着,几次想进去帮安月白,都被小黎劝住了。后来看屋内再无打斗声,二人才听见了屋内的交谈。
小黎听到古婧灵说安月白的身世后,当即让小棠留下查看,她则先行进宫告知温荆。
安月白摇摇头,却出言甚轻:“无碍。”她进了屋,对小棠道:“小棠姐。你让我静静罢。”
小棠有些担心,在想上前,却见安月白进内后扣上了门,不由一急:“姑娘!”
“下去罢。莫让旁人再来此打扰。”安月白音色颇疲,“我只想一人待着。”
小棠扼腕,却也只得照安月白说的吩咐下去。待吩咐罢,又担心安月白想不通伤了自个,便默默在其门外守着。
安月白缓缓行至榻前,只觉身心甚乏,似被抽走了大半一般。缩进了榻,却仍觉着不适,搭了被在身,微微出了些汗。
她不觉回想到那夜为古烈渊拔毒,他叫着玥儿。若她真是古烈渊的妹妹,那……兄长在那夜神志不清时仍牵挂着她么?
他挂念的是他的小妹罢?那玥欢已然进府,想必古烈渊失而复得,也会欣喜至极罢。将军府昨夜那般热闹,这京城谁人不知?
安月白思量间,清泪顿下。是,他挂念的是古玥欢,是他的小妹,又怎会挂念身为安月白的她?
就算她是古玥欢,却是作为安月白活了十六年。而安月白,从未那般幸运,有家人惦念,有兄长牵挂。
对安月白好的人,只有温荆。
先前在安府时,就被当成杀器培养;如今入了紫宅,遇着了温荆,也唯有温荆处处为她考量。又有小黎、小棠、阿东、洛竹等人关怀,她便将紫宅当做了家。
温荆,温荆。安月白忽觉心口一痛,竟觉呼吸间都带上了些咸意。
她在安府时,习毒学医、学诗歌舞,皆不得已。温荆救她出了高澜之手,她入教坊司时又精修舞乐毒法。
如今回想,教坊司无人欺她,必是温荆的打点照顾。她先前还觉着是她求温荆赎了她出教坊司,如今却觉着,那人一开始便打定三年后接她回来。
温荆教她的,和安府逼她的不同。温荆会教她练字静心,会让她莫废了舞艺乐器,还要教她学棋。
温荆教她的诸事,是让她远了杀伐的。十几载年岁,她已然学会了利用媚色杀人,却在南方流寇后被他叮嘱,要她干干净净的,不要不把自个儿当回事。
世间诸人,蝇营狗苟,苟且肮脏。遇着温荆前,她也别无二样。却被他一把捞起,掸落了周身尘埃,她那日泪落如雨,方才算作是真的活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