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行了两日,终是到了韩邰。
韩邰国君韩缙今已年方三十有余,亲迎温荆等人入国。
“大使来我韩邰,风急途久,一路劳苦。”韩缙道,话间目光带着些谄媚,瞧着不像一国之君,倒像下级逢迎。
温荆微抬下颌,形容端肃,出言音沉:“臣幸奉吾皇诏令,亲至韩邰亲国,以昭吾正朝天威。”
韩缙眼底略过一抹轻蔑。天威?不过是正朝用以制霸的官话,而今可是在他韩邰之国,听来实属可笑。
说是正朝,却派一阉竖来施压立威,着实荒唐。韩缙目光流转间,却仍不由被温荆的眸光压制,只道这人不过一宦官,眸光竟如此放肆。
这温荆看向他时,不似看活人,倒像看具腐朽干尸。
韩缙不免在袖下攥紧了拳,眼睁睁看着温荆拿了诏书,遂强忍下怒意,行了礼待温荆宣读,却听那人道:
“韩王,依吾朝藩国惯例,您当跪听诏令。”
温荆出言似极恭敬,甚为清晰低沉,听在韩邰诸人耳中,却是另一番光景——
韩缙目眦,眼白微红,抬脸望向温荆时又换了极仁和的脸:“是,多谢大使提醒。”
韩缙垂首跪听温荆宣诏,几欲咬碎一口利牙。好个正朝天威,好个贼宦阉竖,着实欺人太甚。
来送礼是么。小瞧我韩邰,无视此邪巫者甚众,不照样身死与他手。他便要让温荆在他韩邰活不过今夜,再将这阉狗头颅砍下做成鞠,日日踢踩践踏。
温荆宣罢,韩缙起了身,笑着对温荆道:“大使一路辛苦,小王已备好了宴,为大使聊洗风尘。”
“承蒙韩君厚爱。”温荆一揖,听韩缙伸手请他:“大使请进。”说话间,已有人为他们带了路。
温荆随韩缙先入了内,身后的安月白和古婧灵也跟着下了马车。
安月白青丝束髻,耳鬓垂发几点,更添妩媚柔意。仍是佩一雪纱遮面,黛眉含翠,雪颈纤长;蜂腰若画,佳人独立。一身月白锦裙,行时甚为灵动,身处暗夜而流光。
古婧灵许久未入韩邰,现下也戴了翡玉镶金的流苏覆面,换了蛮族装束。吊坠缀于眉心,颈间佩金银环;着一银狼披肩,腰系玛瑙玉链,行时泠泠作响。
二人一下马车,登时惹来诸多目光。有人认出了古婧灵蛮族圣女的身份,登即传来私语。
而在这诸多目光中,安月白觉出有一道极为阴戾不善。顺着感觉望去,抬眸正对上那韩邰的国师乌枥双眼。
他一眼瞳孔发灰,一眼阴沉如鹫。看年岁已逾花甲。双唇干瘪如古木树皮,道道开裂;皮肤暗沉,面颊绘漆,瞧着甚为诡异,阴气暗生。
古婧灵向前一步,挡在安月白身前。目露挑衅,望向乌枥;鲜唇微扬,轻启贝齿:
“舅爷爷,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