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温荆那短短几字,安月白积蓄眼中的冰泪恰若高原雪融,终在此刻夺眶而出,模糊了眼前那人的容颜。
见她落泪,温荆本能抬手去沾,却被她握上了手。
温荆任由安月白牵着他手贴于她面庞,望着她灵眸涓然,似历千帆而未改,非言语文字可形容。
安月白嗓中似有千言齐涌,汇到喉间,却是半字也难说出口。抬眼望着温荆,侧颜靠上他掌心。
温荆见得那女子唇角稍扬,长睫浸湿。清泪覆面,恰若深秋雨涨溢深潭;泪颜带笑,正是焕然冰融化心田。
她点点泪珠顺着面颊流入他掌,又似顺着臂膊游入他心,在他胸膛处风起云涌,淋淋漓漓下起一场大雨。
安月白到底年少,起初是无言落泪,而后轻啜浅泣,如今泪意更汹。
心间想要压下,反倒嗓间软成春日泉溪;论情正欲开口,唇瓣微扬却只剩了喘息。
“莫哭,莫哭了。”温荆抬手拭去她泪,却反倒愈擦愈多。
他的阿白定然是隐忍已久,如今呼吸已然不畅,竟是只有了往回吸的气,他忙靠近为她顺气。
温荆半环着安月白,下刻却被那少女伸臂抱上背部。
她十指紧攥,抓上他背上衣衫,似是跌落悬崖之人紧握救命绳索般倾尽全力,温荆无法可想她这些时日的心绪。
他向来处处护着她,怎愿她经受一丝一毫的苦楚?可如今,竟是他亲手予她如此苦痛,当真是世间还他的折磨。
还未待温荆想罢,兀的觉出肩上一痛——原是安月白踮脚咬上他肩。
安月白张口咬他,纯是为罚他。
罚他不问她需,自专斩断此情深;罚他自欺欺人,不愿相认她真身。她并未惜力,却似咬着自个儿的心,要他与她一道感受。
但她又瞬然下了泪,忽觉他手轻抚上她脑后青丝,传来丝丝温度,一面道:
“咬罢,苦了姑娘了。若姑娘不解气,便再用力些。”
安月白不由失了力气,却见那人解了一侧衣袍,露出方才她咬下的那侧肩膀。
此时她才看清她力道何其重,竟隔着衣衫在他身上烙下一咬痕,紫红交加,有几点破了皮。
难怪她唇齿中荡着丝缕血腥气,原是咬他那般深。
“你……”安月白刚出一字,却不由心下一惊。原是温荆垂眼屈膝,竟屈膝折身于她面前。
他握上她手,抬眸望向她:“踮着脚会乏,杂家蹲低些,教姑娘好好出出气,可好?”
指尖掌心传来那人热度,让安月白觉着积久的怨怼、愤懑竟都不觉化为了心痛。
可那痛意却又夹杂着痒。她上前一步,捧起那人下颌:
“你当唤我几声姑娘,这般讨巧几句,我便会心软,舍不得下口么。”
温荆闻言,启唇一笑,眼中竟都染了笑意来,望得安月白心下发虚。他开口,好似一切如昨:
“姑娘自始至终都是姑娘,何须讨巧。”
谁能想,正朝掌印温荆亦能有这般春风融雪之时?竟又是对一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