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月白扶温荆站直身,伸手为他拉好衣衫。
温荆面上还余着丝热意,现下有些不敢看她,却听他的姑娘幽然开口:
“你方才的那句不悔,可是与我的相同么。”
温荆肩畔仍残余着安月白的热度,正如他此身。如今想来,早在初见安月白,望见她眸中求生之志时,他便已然被她灼伤。
可他只能想,却是不能说,不可说。温荆伸手整理外袍,只觉身侧甚寒,仿佛片刻前的旖旎热浪已作烟云散去。
安月白不见温荆开口,心下便已了然了大半。眼见温荆背过身去,她苦笑一声:
“公公,难道事已至此,您还要迫我作古玥欢么。”
温荆闻言,不知如何答话。不是他迫着她作古玥欢,作凌亲王妃;而是她本就是古玥欢,本就该有锦绣前程。
何谓云泥之别?她是那天上飞的云和雪,他便是那地上沤的泥与沙,如何能相提比论?更何谈同与不同。
他长出口气,却忽然问出了句:“姑娘,消气了么。”
安月白亦未答话,却无声攥紧了拳。她不解为何那人总是这样,明明是见不得她受苦难过,却又次次给不出她个结果,答非所问。
“若姑娘还未消气,杂家愿为姑娘作靶,直到姑娘顺气。”温荆转过身,伸出两手握上安月白之肩,却是目光极深:
“只求姑娘,回正朝前,先继续作着青蓝,勿要让更多人知晓你真身。”
他望向她的眸光深邃若宇,如溟海般容纳上她身影;却又如极虔信徒投以神明的眼光,那般无垢无私。
安月白竟无言,心道温荆着实洞悉人心,更知晓她软肋。他明知她对他的心思,却能像如今这般游刃有余。
说他无心,却又为她痛至刻骨;说他有情,却对她的情意避而掠过。
唯一求她之事,稍一琢磨竟还是为着她好,教她不知该出何言。
“……”安月白长吸口气,却不知是喜是悲,只淡淡开口:
“甘愿作靶?不如甘愿与我同床共枕。”
温荆面色稍变,却见他的姑娘字字坚然,似是不容他拒绝。迎着安月白的眸光,他缓缓点了下头,“……好。”
安月白眸光稍动,微抿双唇。果然今时她坦白身份是对的,温荆竟真答应下来。
她有时真觉着,温荆是知她软肋的;可她亦是那人的软肋。
见着温荆面色仍有些发红,安月白才想起为温荆看药。她转身时,听得那人在身后道:
“旁的一切,杂家都能顺着姑娘,但姑娘切莫再暴露身份于人前。”
安月白轻嗯一声,欣喜为温荆所煎之药温度正好。还好如此,能让那人提早饮药压下病气。
“公公坐下罢,药已煎好了,待会饮下就是。”安月白说罢,为温荆滤药渣至碗中,觉出温荆落于她身的目光。
几乎同时,二人觉着此景皆是恍若隔世。
于是温荆便望着她端药至桌几,药香氤氲间,听得安月白开口:
“私事便说到此罢,不知公公可愿与我聊聊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