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干嘉栋先开口说话了:“周区长、袁书记、宋主任,今天各位领导都在,不知我是否能汇报一个情况?”
周立潮、袁凯永、宋自然三人都非常清楚,干嘉栋是干永元的公子,人家干永元已经是江南区委书记,三人自然对干嘉栋倍加客气,脸上也都显出笑容。周立潮道:“干委员,你说吧。”称呼陆轩只是“陆轩同志”,称呼同一级别的干嘉栋却是“干委员”!大家自然能听出来,周立潮对陆轩和干嘉栋的不同态度。
当然,在体制内,这种区别对待可以说是司空见惯,大家也都见怪不怪。只听干嘉栋道:“谢谢周区长,谢谢各位领导。我想汇报的情况是,其实我们严俊镇长报到之后第二天就和我们开会,提出要在‘五一’节前将1-4号地块的征地拆迁任务完成。但是,当时卿书记、陆委员等领导认为,各拆迁组情况不同,恐怕完不成任务。当时,我根据自己的经验提出来,其实完不成有两个主要原因:一是态度有问题,二是精力不到位。除了这两个问题,几乎没有其他根本性的原因。”
“说得非常好!”周立潮用手指点了一下干嘉栋,“一个是态度有问题、一个是精力不到位的问题,这才是阻碍拆迁进度的根本性原因!非常好!袁书记,你觉得呢?”袁凯永道:“我也认为,干委员说到了问题的实质!”“我也认为这是根本原因。”宋自然也附和道,“我们要知道,干委员可是我们桥码镇领导班子中,唯一的‘海归’吧?也是到镇上工作时间最短的吧?应该说,在基层工作经验和群众基础方面,都比不上其他班子成员吧?但是,干委员这个小组的征地拆迁工作,为什么能名列前茅,乃至遥遥领先,主要还是态度和精力都到位了啊!这一点,真的值得其他班子成员深思啊!”
他们不提,也不知道干嘉栋其实在一开始的分组和拆迁户分配上就做过手脚,才导致他征地拆迁的签约如此顺利!
“大家说得都不错。”周立潮大为感慨,“我们的很多工作啊,本身就是主观因素不到位,却强调客观理由。结果呢,一定要等到引起上级重视了、让领导批示督办了,才没有退路,只能去做。在我们当前的征地拆迁工作上,就存在这样的问题!现在好了,区委邓书记关注了,也批示了,大家没退路了,只能这么干了!接下去,大家务必端正态度,打起精神,推进工作的落实。”
众人也只好点头。
镇长严俊又道:“周区长、袁书记,今天两位领导都在,我正好有一个想法,可以将征地拆迁任务的落实具体化、小组化、时限化,形成一个有效管用的奖惩机制,确保在‘五一’节前将我们的征地拆迁任务落实掉!”
“非常好。没有奖惩,就难有进展。”周立潮道,“我们要承认,人性都是懒惰的。赏罚不明,万事不成。严镇长,你要是有好的奖惩办法,我们倒是也非常想要听一听。”本来,对班子或者机关干部的奖惩,镇长就算有想法,也得先和镇党委书记沟通,然而如今严俊就是要跳开卿飞虹,直接向周立潮报告。
“周区长、袁书记,还有各位领导,其实我的奖惩设想也相当简单。”严俊汇报道,“首先,对各小组的拆迁进度每天进行排名公示,形成强烈的竞争意识和紧迫感;其次,设置一二三等奖,我们一共是10来个小组,能在‘五一’节前顺利完成任务的小组,从中设置一等奖2个,二等奖2个,三等奖2个,组员分别给予3万、2万、1万的奖励,其中一等奖的组员可以在本年度考核中评定为优秀,推荐提拔使用。再次,建立惩处机制,对在‘五一’节前不能完成任务的小组,取消年终奖,干部进行警告处分、纪委谈话,两年内不得提拔使用。大体就是如此,请各位领导替我们把关,不当之处,还请批评指正!”
“这个奖惩机制,考虑得还是挺全面的!”周立潮道,“当然在这方面,袁书记才是专家。袁书记,请你来点评一下吧!”
“好。”袁凯永就将话题接了过去,“从刚才严镇长说的三条,可以看出严镇长已经经过了深思熟虑。作为镇党委、政府,可以根据具体的工作任务,制定具体的推进举措,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奖惩的内容。鉴于当前推进城市东扩的紧迫性,我认为严镇长提出的奖惩措施是可行的!”
听到两位领导如此说,小组进度落后的班子成员心里直犯嘀咕:“这是要整死我们啊!”“这些领导都不参加竞赛,自然可以说风凉话!”“这些领导只设置规则,却让我们在其中往死里跑,太过分了!”
然而,大家也都只是心里有气,嘴上却不敢说!他们都知道自己是什么级别,什么力量,什么背景,在这些大领导面前,只能被拿捏,被“竞赛”,而没有反抗的余地!体制内,职务低就是如此,久在乡镇的各位班子成员也都已经习惯了,因而也就只是在心里骂骂娘。
陆轩看到众人都低头不说话,他知道,自己就算说话,应该也已经改变不了大局,但他还是要说:“关于严镇长提出奖惩措施这个事,我没有意见。但事实上,各小组还是不同的,有的小组组员强,有的小组拆迁户比较好做工……”
“你能不能闭嘴?!”严俊忽然发怒了,对陆轩忍无可忍,“就你理由多啊!”
严俊突然之间发火,也并非完全失去了理性,而是看到今天这么多领导在这里,而且对他和干嘉栋都如此支持,他想要通过发火让陆轩丢尽脸面,陆轩如果不敢反抗,那他严俊的威信也就树立起来了,从而将陆轩的心性彻底打压下去。
卿飞虹看到严俊如此态度,本能的就替陆轩说话:“严镇长,请你说话注意一下口吻,我们是一个班子的同事,你怎么可以说‘闭嘴’这样的词?”严俊却不甘示弱:“卿书记,我让陆轩闭嘴是有道理的。你有没有注意到,今天这么多领导在这里,领导认可的事,他却一直在强调理由,就是不想在‘五一节前’完成目标任务,不想落实邓书记的指示精神!你说,我要不要让他闭嘴?”
“但是,你这个态度有问题啊。”卿飞虹为陆轩据理力争,“我们一个班子虽然有上下级,但归根结底都是同事,你不能因为职务高就可以随便使用侮辱性的字眼,说什么让对方‘闭嘴’之类的。这太不符合我们党同志之间的交流方式了!”
“飞虹同志,你也不要太敏感了!”周立潮说话了,“我相信,严镇长用了‘闭嘴’这个词,也不是有意的,我分析,严镇长主要是因为太着急了。严镇长一心想要贯彻落实邓书记的指示精神,听到找理由、找借口,不利于贯彻落实任务的话,他心里肯定着急,因而就说了‘闭嘴’这样的字眼。这主要还是责任心太强了!袁书记,你怎么看?”
袁凯永道:“我同意周区长的说法。大家心急的时候,有时候吐出一些刺耳的字眼,也是情有可原的。大家说对不对?”
“对,我非常同意。”陆轩出乎大家意料的出口道。众人惊讶了,最惊讶的是卿飞虹,心道,难不成陆轩害怕了,就算被骂也往肚子里吞了?这可不是她认识的陆轩啊!就连周立潮、袁凯永、严俊、干嘉栋等人也十分惊讶,难不成陆轩真的这样认怂了?看来,这小子也不是大家以为的那么硬嘛!
严俊冷笑一声,对陆轩道:“你能理解就好。”陆轩却冲着严俊道:“草!”旁边的人一惊,严俊更是愕然,神色陡变:“你说什么?!”陆轩道:“傻X!”严俊脸色都白了:“你骂我?!”
“刚才周区长都说了,说出骂人的话,主要是责任心太强了!还有,袁书记也说,‘大家心急的时候,会吐出一些刺耳的字眼’!两位领导说的,不仅是严镇长您的情况,也是我的情况!”陆轩故作认真地解释道,“我一心想把征地拆迁的工作干好,因而责任心太强;我听到‘五一节’前要完成征地拆迁任务,因而心焦如焚!两者加在一起,不由自主就骂了‘草’和‘傻X’!刚才,我理解严镇长,现在严镇长应该也能理解我吧?”
陆轩这番话,完全是强词夺理。但是,这是建立在周立潮、袁凯永包庇严俊的前提下的。众人听了之后,虽然也为陆轩捏一把汗,但心里也不由地暗暗觉得爽快!这些领导,将征地拆迁的时限强行往前推,就是为了他们自己某些不可告人的目的,特别是严俊目的就更明确了。总算有陆轩这个人敢怼他!
当然,大家都知道,陆轩这样做恐怕也要麻烦了。
然而,严俊却不好反驳陆轩,一次没有压制住他,也没有威胁到他,严俊也不好公然在这个场合和陆轩吵起来。这种场合,谁先吵,就是谁理屈,而且只要陆轩敢回嘴,严俊的威信反而会降低,因而他只说了一句:“陆轩同志,我不和你一般见识了!”
周立潮也说:“非常好,严镇长以大局为重,不拘小节。这是我们都要学习的。但是不管怎么样,我和袁书记都非常支持严镇长,征地拆迁中引入竞赛和奖惩机制。”袁凯永也道:“我也同意。我相信邓书记也非常希望看到桥码镇能围绕目标,热烈竞赛,奖惩分明,掀起干事创业的热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