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梅塔特隆回到了自已的房间,他将怀中沉沉睡着的精灵少女轻放在床上,静静看着她柔美中带着疲倦的脸庞,半晌,他转身离开房间、拉上房门,全过程没有一点轻微的响动。
对于精神力接近透支的梅琳,睡眠是最好的恢复方法,梅塔特隆估计她最少会睡三个小时才会苏醒。
那么在这个时间里该做的事,就由他来办吧,等梅琳醒来的时候,她会发现自已已经回到了故乡——撒门岛。
梅塔特隆走过转角,径直走到舰首最深处,踏进了房门打开的房间之中,随后一只纤柔的手探出,将房门轻轻拉上。
十分钟后,梅塔特隆徐步走出了房间,留下身后恭送的侍女,和默默注视他背影的华伦。
贵妇人双眼闪动着复杂的光芒,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房门关闭,也迟迟没有收回目光。
从梅塔特隆离去的背影中,华伦蓦然有些微妙的触动,想起十年前的某个人。
那是个带着腼腆笑容的黑发少年,虽然没有梅塔特隆容貌出众,但从蓝宝石般的眼睛投向她的目光,和梅塔特隆刚刚看梅琳时的目光一模一样,都是如同阳光般温暖。
然而在她嫁给耶伦伯爵的前一天,少年忽然不告而别,孤身一人前往奔宁山脉,消失在茫茫林海之中,再也没有出现过。
华伦缓缓坐回沙发上,轻轻揉了揉自已的额头,将脑海里不断涌现的回忆压制,再一幅一幅收回心底。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需要集中精神思考应对格拉摩根公爵,就在她安抚好纷乱的心绪,思维刚刚展开时,轻微而节律的敲门声响起了。
侍女随即打开门,处理完事务的维克多走了进来,华伦看见老船长十分凝重的脸色,就知道这次遭遇托马斯背叛和娜迦海盗袭击,让黑鹰号上的船员伤亡惨重。
但来到她面前的维克多却没有说这些,而是说了个非常意外的消息:“小姐!那位阁下已经带着梅琳小姐离开了。”
华伦倏然站起身,怔了一会儿后,又缓缓坐了下去,问道:“什么时候?”
“就在刚刚,那位阁下的房间里传出非常微弱的空间波动,我经过他的房间时,发现房门洞开的屋子里已经没有人了。”
华伦想了想,幽幽地叹了口气,说;“他走了也好……他们要是出现在曼恩岛,被某些人查到了踪迹,我们后面会有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维克多默然了片刻,问出了自已内心的疑惑:“小姐,你是如何说服梅琳小姐救我的。”
他清楚托马斯全力偷袭下的一记匕首,给他造成的伤势有多严重,没有当场死亡已经算是命大了。而治愈如此严重的伤势,华伦必然会为此支付足够高昂的代价,不过华伦的回答却让维克多吓了一跳。
“我用格拉摩根公爵远征撒门岛的消息作为条件,换取梅琳保下你的命。”
华伦看着脸色大变的老船长,非常平静地说:“万幸的是,她不仅保住了你的命,还让你痊愈了。”
维克多脸色变幻不定,震惊、感动、犹豫和痛苦交替出现,最后只是无比担忧地说:“可……可是,这要是让格拉摩根公爵知道了,家族所有人都会被他和他的远征军杀光。”
华伦嘴角浮出一个危险的笑容,冷酷地说:“维克多叔叔,格拉摩根公爵是不会知道的,永远也不会知道的,他会和他的军队永远留在撒门岛!”
维克多露出极度震惊的神色,稍稍冷静下来后,就快速瞥了眼一旁垂首候命的四个侍女,虽然知道她们是华伦的心腹,但他还是感到深深的不安。这样的话语多一个人知道,都会感觉心头多压下了一座山峦。
华伦淡然一笑,安抚地说:“她们都是我的魔法契约奴仆,有关于我的秘密是无法对外人泄露的。”
维克多立时联想到她的打算,深深吸了口气,问道:“小姐,你是想借助……”
华伦摆了摆手,打断了老船长的话,然后自顾自地说:“曼恩家族孤悬海外太久了,也被其他大贵族漠视太久了。我们需要一块不列颠本土上的领地,哪怕只是块小小的爵士领,也能让家族拥有全新的起点。”
“这次格拉摩根公爵的远征军,集结了深红王国西海岸所有有名有姓的大贵族的精锐私军,可谓是倾巢出动。只要他们中有一半人永远留在撒门岛,或是不小心沉没在撒门海域,我就有把握吃下一块爵士领。”
“如果他们全部留在了撒门岛,我有九成把握吞下一块子爵领,并合法化这块领地的统治权,让曼恩家族多一名子爵阁下。”
维克多默默听着华伦的规划,脸色变了又变,忧虑和喜色不断交替出现,他为这样的前景感到振奋,也为华伦的手段感到颤栗。
这件事的难度不亚于刀口上舔血,运作过程中稍有纰漏,曼恩家族的结局都会十分凄惨,全族处死都算是非常仁慈的做法了,而与巨大风险相映衬的是令人疯狂的利益。
一块位于不列颠本土的世袭领地,哪怕只是块爵士领,也能让曼恩家族有插手王国本土的借口,借此融入上层贵族圈层,然后徐徐谋划未来的发展,不再像过往孤悬海外,难以与大贵族们结成亲密盟约。
华伦拿起桌面上的酒瓶,斟满了一杯酒,然后递给了时喜时忧的维克多,轻声说:“维克多叔叔,当年哥哥逼我嫁给耶伦时,除了母亲外,整个家族就只有你站在我这边。”
“那些素尸裹位、目光短浅的长老们,以为联姻一个四十四岁的糟老头子,就可以获得威灵顿公爵的支持?哼,没有让威灵顿公爵高看一眼的实力,他可不会把一个堂弟的妻族放在眼里。”
言及于此,华伦脸上浮出一丝嘲讽的笑,冷冷地说:“呵呵,这十年来任凭老家伙们使尽手段奉承,威灵顿公爵也从来没有给过他们好脸色过。”
“现在格拉摩根公爵的耳光也已经抽在他们的老脸上了,他们也只会觍着脸去亲吻公爵大人沾泥的长靴!”
“曼恩家族需要变革,但那些老家伙们永远拒绝改变,他们脑子里的陈旧思想和他们日益腐朽的躯体一样,只会拖着家族在沉沦的泥淖里越陷越深,直至与他们一同埋葬在墓地里!”
“没有放手一搏的勇气,是没有资格品尝胜利的甜美滋味的,这对一个人或是一个家族来说都是一样的。”
华伦直直地看着维克多的眼睛,平静地说:“维克多叔叔,改变的机会现在已经摆在我们的面前了,我需要你仍然站在我这边,帮助曼恩家族摆脱老家伙们的桎梏,走向一条崭新的道路。”
华伦略微顿了顿,以一种难以释怀的复杂语气说:“我不想我的糟糕经历,仍发生在曼恩家族的后裔身上了。”
维克多端起酒杯把里面如血般的猩红液体一饮而尽,然后单膝跪下,目光坚定地看着华伦,以铿锵有力的声音说:“华伦小姐!我维克多·曼恩愿意协助您改变家族,直至此身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