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脸一僵,将手里的动作渐渐停下来,说:“我们都快十二年没见过面了,要不是有他照片,我都快要记不清他样子了。”她把声音低下去:“他很早前就去世了。”
这却又是未曾让顾川想到的。
她个人资料上的社会关系一栏只填了妈妈,不要求严格政审的前提下,写到这种程度已是可以过关。
他只知道她父母离异,她跟着妈妈,父女感情也许并不融洽,但从没往这一方面多想。
顾川去揉了揉她的脸,说:“对不起,我居然一直不知道这件事。”
苏童往他手上蹭了蹭:“没事儿,都十几年前的事了。”又努嘴看了看还是纹丝不动的表,无奈地递到他手里:“对不起呢,还是没让它走起来。”
顾川接过来又看了看,说:“算了。”
苏童:“你这表是什么牌子的?”
顾川指着表盘上的标志,说:“积家,听过吗?”
苏童两只黑眼睛骨碌一转,心想这表名字还挺接地气的,说:“听过啊,菜场经常有得卖,鸡架鸭架什么的,回来熬成高汤便宜又美味。”
顾川:“……”
顾川直起腰,倒在自己座椅上笑个不停,把苏童闹得一头雾水,问他笑个什么,他很促狭地看她一眼,说:“对的,做这个表的就是因为喜欢啃鸡架才取了这么个名字。”
饶是蠢蛋也知道这话里的嘲讽了,苏童扁着嘴直拿余光扫他,顾川先喊了停,说:“好了,不逗你,没听过也情有可原,这表一直挺低调的。”
苏童说:“我比较关心贵不贵。”
顾川又过来刮她鼻子:“贵,当时钱还值钱,这表花了八万才拿下来。”
顾川:“这是我十八岁时,简桐送给我的礼物。一次我们逃课逛街时看到的,当时我一眼就相中了,不过价格太高连进店的勇气都没有。谁知道她记下来了,花了一整个暑假的时间打工挣钱,攒了五千块,这才把表买回来。”
苏童:“一个暑假能攒五千块已经不少了,可五千也不够啊。”
顾川:“哦,她问她妈妈要了七万五。”
苏童:“……”
苏童直叹气:“你们这种高层次的恋爱,我这种烧火丫头一点也不懂。”
顾川逗她:“高层次也有高层次的烦恼,所以现在放低身段接接地气,老那么高高在上地端着也挺没趣的。”
要不是哈迪和阿勒夫都在,苏童现在大概已经跳起而殴之了,此刻两手一抱,气呼呼地说:“你这表再好、再贵,现在不也停了嘛。”
顾川说:“我这表是摔的。”
“摔的?”
“嗯,我跟她提分手那天摔的,以为她起码要挽留一下,谁知道她会立马答应起身就走。我心里又急又气,无处发泄,就把表拿了摔到地上了。表面当时看起来倒还好,但是机芯坏了,后来花了很多钱才修好,不过回不到以前了。”
顾川微垂着眼睛,很平静地述说一件往事,表坏的往事,让人听起来,却像是在说一场恋爱的解体。
一时冲动里怒下的狠手,让感情蒙上阴影,即便后来心有不忍,花了再多精力进行维系,却也只是时灵时不灵,总有一天要走到尽头。
就和这块表一样,再精细的工艺,再精心的保护,其实早已从内部被一点点的击垮侵蚀,在那些曾经说好分秒不差的时间里错了节拍。
如果记得没有错,这大概是顾川第一次和她提到和简桐的那段过去,说得不紧不慢,但也并非无波无澜。
苏童清楚地知道,简桐这个人在他的心中仍旧占着一席之地,尽管一直不想承认,这个事实却像是个鬼影一样,在她每每得意忘形的时候就出来吓她一下。
这个老男人啊。
苏童嘀咕着:“你怎么当时不把自己摔了呢。”
顾川说:“是啊,那时候还年轻,要有现在一半沉稳也就没后头那么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