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亦澜回德昌县后又让人送来几截藕,这可是冬日难得的新鲜食材。
黎澄留了一盘打算做凉菜,吃火锅时可以解火气,剩下的就做成了藕圆子和藕饼,她做菜不讲究精致好看,就图一个实惠,但味道绝对杠杠的。
所以中午的时候都没刻意准备饭菜,几个人就各种丸子快要吃饱了。
下午太阳还没有落山时,黎东出去放了鞭炮,这就是告诉大家,黎家庄里面已经开席了吃上年夜饭。
杨三儿中午就被杨文成领回去了,常郎中爷孙俩被黎澄叫来了一起吃年夜饭,常郎中早早领着常生来了。
常生觉得打扰,不仅拎了两只鸡过来,又给黎澄带了双新做的鞋子。
现在黎澄脚上除了鹿皮靴,其他鞋子都是出自常生的手,衣裳则是由姜嬷嬷做的,现在加上一个黄宁也常常帮着。
一顿年夜饭吃得热火朝天,连黎澄也被气氛感染,或许从她没节制地做各种丸子就已经融入了这种气氛中。
放入红汤中的各种丸子最受欢迎,幸好做得多。就连酒水,今晚也敞开来供应。818小说m。
最后,就连路延昭都喝红了脸。这阵子待在正洋村修养,他皮肤仿佛也白了,所以红彤彤的看得非常分明,只是这人喝醉了却是盯着黎澄的脸傻笑不停。
“好了,你们去泡茶解酒去吧,这里就交给我跟宁姐儿收拾了。”姜嬷嬷赶人,路延昭那神情,连她都看不下去,也就黎澄还能一如既往地淡定。
“走,换地方,我们摸牌守岁去。”郭亮喊道。
黎澄没见过这里玩的牌,跑过去看了一眼,不知他们从哪里弄来了一套长条状的纸牌,也没看出啥名堂,倒让她想起以前跟外公一起过年时在村里同他人斗地主搓麻将的情形。
等大家都围在暖和的炕上玩上时,才发现黎澄和路延昭不见了。肖恒出去张望了一眼就让大家别管了,反正以他们的身手也出不了事,路延昭虽喝多了,但黎澄滴酒未沾。
两人跑哪里去了?
肖恒出去找的时候,正好碰到姜嬷嬷,后者朝天上指了指,肖恒一抬头就看到坐在屋顶上的两人,低头暗笑,也不知将军是装醉还是真的醉的,放在清醒的时候怕是不会有这样的心情。
“……我能有今日的一切,那是我母家用命换来的。”酒后吐真言,从未对人说过的话,路延昭趁着酒劲对黎澄说了出来。
“那你母家如今……”黎澄第一次听他提起自己的事,好奇地接着他的话问。
“哈,全死了,没一个活了下来,就连我娘最后也死了,施家的人都没了。”路延昭少有表情的脸变得扭曲,眼睛也发红。
“那施家的人死和皇帝有关?”黎澄奇道,否则怎会说是用一家子的命换来的?
“是啊,怎会没有关系。陛下是明主,可先帝却不是,当时朝堂混乱皇子之间尤为惨烈,我母家明面上支持另一派,实则私底下早已追随陛下,为陛下传递消息拉拢人脉。但因为有皇子企图谋逆,先帝震怒,我母家不幸被株连。施家抄家发配,除了嫁到武安侯府的我娘之外,无一生还。陛下惦记着这份情谊,所以在我被送到庄子里的时候派了人暗中保护,我才能活下去,并有机会学文习武。”说到这儿转头看向倾听的黎澄。“澄姐儿,你说如今的我是不是用施家一家的命换来的?”
难怪路延昭还是婴孩的时候就被赶出府,却是身负一身本领而被皇帝看重。
黎澄摇了摇头,说:“那你应该感激皇帝是个念旧的,况且如今你所拥有的一切虽有皇帝念旧的缘由,可如果你自己资质愚钝,想来也不会得到皇帝的重用授予兵权。不然,此时你路延昭也不过是等着袭爵一生不愁吃喝的寻常勋爵罢了,而皇帝也不会再关注你。”
皇子争夺皇位,手下亲信损失个把个并不奇怪。当今皇帝登基之后,完全可以将路延昭这个并非施姓的孩子抛开不管,旁人也不会去对皇帝说什么。
但皇帝不仅护住了路延昭,还给予了路延昭一个成长的机会,这对于上位者来说已是极为不易。
路延昭用手遮住眼睛,“因为陛下我才能活下来,可施家却永远背负着结党营私扰乱朝纲的罪名。施家获罪之后,武安侯府的人便开始处处为难我娘,那时陛下还未登基,武安侯府的人至今都不知施家是陛下的人,如果知道,他们怎么敢……”
“你真不回去?路家便真以为你死在外面了。”黎澄问道。
“放心。”路延昭嗤笑一声:“当年武安侯府攀附另一位皇子不得,若非陛下念及还有我的存在,武安侯府早在当年就已经寻了借口给清理了。”
“若真如那六殿下所说,武安侯府打你的爵位的主意……”黎澄恍然道:“皇帝是故意由着武安侯府上蹿下跳不成?”
“不过是询个借口,给点教训罢了。”路延昭轻笑了两声,后顿了顿,轻声问道:“澄姐儿,你恨你父亲吗?”
“黎文清?”黎澄勾起唇角,淡淡道:“恨他做什么?不过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了。只不过有些债不能总欠着,得让他们一个个的还了罢了。你同我虽有些相同,但也有不同。‘孝’与我而言并非不可破,对你却不一样。”
身在京城作为大俣朝新显赫权贵,路延昭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这种父权社会,一个‘孝’字压上来,足可以让人前程尽毁。所以,即便路延昭如今军权在握,又有皇帝宠信,对武安侯府却也只能避忌锋芒。
可她不同,黎文清身为赘婿背诺在先,霸占家财,欺辱原配之女在后。放在这个时代,身败名裂的则是黎文清,毕竟赘婿背诺还宗是让人唾弃的。
“倒也是……”路延昭半晌才咕哝了一句,让黎澄听了笑得更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