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宋以州郡分管县城,安榆县虽大,但却只有一位县太爷,其上则是州郡知府等,故而县太爷就相当于安榆最大的领袖。
安榆的县太爷姓郭名文,乃是明宗九年的进士,因着没有相应官宦背景,被拨来做了这安榆县的九品县令,而且一做就是五年,却不见丝毫升迁。
而这位县太爷居然也不曾自怨自艾,在这偌大的安榆过得也是风生水起,怡然自得。
穆凌落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到了安榆县衙门口,因着有宿梓墨等人在,又牵涉到了程家,县太爷也理好了官帽官服,威武地端坐在了桌案后,旁边立着师爷皂隶。
他一拍惊案木,穆凌落以往除了在自己亲人坟前跪过,还有些扭捏,过不来心里那关。
穆婵娟和雷大婶倒是诚惶诚恐地跪倒在地了,见得穆凌落居然还不下跪,忙扯了扯她,穆凌落望了眼那县令,见宿梓墨站在一侧微微蹙眉,也便咬牙跪了下来。
“民妇穆氏(雷氏),叩见大人!”
相比穆凌落等人的听话,程寿全则是捂着肚子,哎呦喂地直叫:“郭叔叔,你可要为侄儿做主啊!”
郭文见这次又是状告程寿全,不禁拧了拧眉头,暗想着如何打了穆凌落等人,此时听得程寿全恶人先告状,他脑子闪过一道亮光,忙道:“程寿全,你有何冤屈,尽管如实说来,本官自会秉公处置!”说着,朝程寿全眨了眨眼,使了使眼色。
程寿全满腹都是牢骚,而今一听郭文的话,立刻坐在地上,指着宿梓墨就大声道:“郭叔叔,都是这个人,他是新来的衙役吧。他居然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来就对着我拳打脚踢,还把我的一众下人都给打伤了,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郭文一愣,显然没想到程寿全这个猪脑子居然不配合,而且居然状告的是他最近较为看好的捕快,顿时不由略略蹙起了眉头。
但他跟程家还是有些交情的,到底不能让程寿全如此无缘无故受此重伤,面色一凝,拍案道:“穆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身为府衙捕快,本该除暴安良,保卫良民,缘何对程寿全暴力相向,导致他满身伤痕?莫不是仗着本官给你撑腰,就这般的肆无忌惮吗?”
宿梓墨脸色冷淡,于早在一旁看郭文果真偏帮程寿全,不禁心中暗自高兴,得意地看了眼宿梓墨。
这就是不听前辈话,目中无尘的下场!按照郭县令的作风,他肯定是会罚宿梓墨的。
他想了想,不待宿梓墨出言辩驳,就先行站出来,急声道:“大人,属下有话要说。”
“说。”郭文意外地挑眉。
宿梓墨未出口的话被堵住,不由略略抬眼看向于早,眼带琉璃冷色。
“其实这公堂之上这三位女人中,有一位是穆捕快的妻子,显然是他的妻子对程公子有些误会,遣了妻姐来寻穆捕快,穆捕快又素来是个疼爱妻子的,这才会与程公子动手。”于早模棱两可地道。
他这话说得含糊,意思却很是明确,他是想说,穆墨以公谋私,擅离职守,只为了护住他的妻子,这才是非不分向程寿全动手。
穆凌落等人也听了个明白,穆凌落面色一沉,穆婵娟脸色一白,忙道:“你血口喷人!”
“这位姑娘,请莫要随意污蔑公门之人。方才莫非不是你急匆匆地赶过来,说穆捕快的妻子有难,请他前去偏帮吗?”于早慢条斯理地道。
穆婵娟被他这话堵得哑口无言。
捕快小贵想不到于早突然会这般难,有些怔愣在当场。
穆凌落这下算是看明白了,以往她只知晓这于早跟宿梓墨是公事同门,还以为他们关系算是不错,没成想他居然会在这种关键时候倒打一耙。
穆凌落想着,看向宿梓墨,却见他目露思索,直盯着于早瞧。
穆凌落知道宿梓墨向来性子孤傲冷清,又武艺高,不懂阿谀奉承之术,难保不会让人觉得他目中无人,这才会惹了这于早。
只是,此时也不是宿梓墨出口的最佳时期。现在无论他说什么,反而容易被抓住把柄,显然于早是想偏帮程寿全,以此来扳倒宿梓墨,死咬着他不放,甚至是把他赶出县衙。
其实方才这县太爷开口,她便知晓,今日这事明显是朝着有利于程寿全的方向展,县太爷开始难,不过就是想把程寿全摘出来,让宿梓墨背罪。
穆凌落咬了咬唇,宿梓墨不屑他们的欲加之罪,但她在乎。她不能让这事这般算了,甚至是让阿墨名声受累。
她闭了闭眼,现在她再不开口,等程寿全反应过来,反咬一口,倒是不利了。
她蓦地睁开了眼,眼底波光潋滟,坚定果决,她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抬头扬声道:“大人,民妇穆氏,早便听说过大人的威名,听闻大人清正廉明,堪比清辉明月,更是判案如神,从不冤枉旁人,今日得见大人,民妇当真是三生有幸。现在程公子和于捕头都有言在先,民妇知晓大人向来都不会偏听他人一言,不知可否听完民妇言辞之后,再做定论。”
穆凌落拿捏住了一般官员喜好奉承言语的习惯,虽是赞言,却是迫使郭文不得不秉公办事,而郭文也的确看向了她。
郭文这么多年并不曾在安榆有建树,再加上也无后头,不过是在这昏昏度日,根本不曾有任何威名。甫一听着赞赏,不禁让他有些飘飘然。
他望着穆凌落,见她目如皎月,容似秋,灼灼其华,哪怕是在公堂之上,她依旧不卑不吭,目光镇定,不禁暗暗赞叹了两句。
当真是美人如画,难怪程寿全连有夫之妇都会下手。
他见穆凌落出口成章,暗暗留了心,看了眼宿梓墨,慢慢道:“既然你都如此说,本官若是再阻你言语,岂不是有辱本官清正廉明的名号了?你且细细说来,本官自有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