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昂一世给朱瞻基的印象是略带失望,但是朱瞻基带给若昂一世的印象却是震惊。
不同的阅历让朱瞻基略带俯视地面对这些历史上的人物,但是在若昂一世这个“土著”的眼里,突然冒出来的大明就犹如外星人一样,彻底摧毁了他以往的世界观。
这种不对等的交际,让朱瞻基稳稳地占据了主动。
两个人在大殿内坐下,若昂一世就已经感觉到了这种不平等。
朱瞻基的座位高高在上,而若昂一世只能在台下就座,需要仰望着坐在高台龙椅上面的朱瞻基。
两个人在两个通事的翻译下才能进行着艰难的对话,当相互问安之后,进入正式对话的环节。
若昂一世说道:“尊贵的大明皇太孙殿下,当大明携带着这些无敌舰队,远赴重洋,从遥远的东方来到西方,我想这一定是上帝的旨意让你们能闯过风暴海。”
朱瞻基却回答说道:“上帝在我的眼里不过是一个可怜的吊死鬼,他有什么资格来成为我大明的指引者?”
朱瞻基这样的回答,即使在几个大食翻译的耳中,也是极为大逆不道的。他们虽然是异教徒,但是安拉也没有否定对方的存在,
但是他们很清楚,朱瞻基是能懂一些葡萄牙语的,所以丝毫不敢添油加醋或者是精简,将原话翻译了过去。
得到这个答案的若昂一世目瞪口呆,半天都反应不过来。他的内心激动无比,如果不是朱瞻基的气势太足,他都想要痛斥对方一番。
但是即便极力控制,他仍然忍不住问道:“难道大明人都是没有信仰的吗?”
葡萄牙语和西班牙语的关系如同粤语和官话的区别,两者的书面语言几乎是一样的,但是发音不同。葡萄牙人大多能听懂西班牙语,西班牙人却听不懂葡萄牙语。
不过这主要是发音的不同,只要两者相互接触几天,两人就能进行简单的交流。
朱瞻基经过与翻译的半年学习,对如今的葡萄牙语虽然不能说的太复杂,但是简单的话还是听得懂的。
这一次,朱瞻基不需要翻译,直接用大明话反驳说道:“不,恰恰相反,我们大明也同样经历了同样的原始阶段,从图腾崇拜,到巫术,到有神崇拜。如今的大明已经将自然,科学,学术,祖先,以及宗教崇拜组合起来,形成了属于自己的无神崇拜。”
几个翻译在一起商议了一番,才艰难地将朱瞻基的话翻译了过去。为了解释朱瞻基的这段话,通事用了更多的语言单词才把这番话翻译的合乎本意。
不等若昂一世反应过来,朱瞻基又继续说道:“对大明来说,有神论,有神崇拜是落后的,是你们对如今的世界了解太少,未知太多,所以产生的一种恐惧。当与我大明接触越多,你们就会发现,你们自己的无知和可笑。”
这话不仅仅是若昂一世和他的随从们,就连一帮大食通事听到这话,也感觉到了自己的无知。要不是场合不对,他们都非常想问问,大明的人们究竟信仰什么?先进在哪里?
当然,这问题由若昂一世问了出来。“殿下,那么,大明是没有神的吗?”
“首先,我们要弄清楚什么是神?”
朱瞻基坐直了身体,俯视着台下的众人说道:“原始社会,由于人的大脑思维能力和语言表达能力相当低下,对世界本身知之很少。人类与虫蛇鸟兽为伍,寻找一种可以以身相许的不二对话者,并将这种超自然的神秘力量实物化,于是就有了各个民族以各种动物或树木为对象的不同的图腾崇拜,并形成了一系列烦琐的习俗礼仪。
这个时候巫术也应运而起,巫术表现为人与这种神秘的无限力量之间的沟通,在东方,原始社会在有重大事件时,会有利用占卜等方式向“天”请示,希望得到上天的启示,以在重大决策时能够顺天而行。
我知道《圣经》中有很多先知的故事,他们就是接受上帝的启示,再向人们表达、传授,从而使人们的行为能符合上帝的意志——即对上帝的绝对虔诚及“爱自己的邻人”等。
各个民族在对这个终极无限的表达中,无不受本民族文化发展、地域环境、思维语言能力的影响,因此,各个民族的终极无限的呈现方式就不同。
在古希腊是以宙斯为首的多神;在希伯莱文化中,在你们欧洲,必须绝对服从耶和华的指示;在东方上古时期,这个终极无限就是“天”。
你们西方喜欢将神人格化,这是人类对于自己不能做到的事情的美好想象。所以神不是创造了人,而是人创造了神。
而我们东方,天不是一个人格化的无限的力量,但是与你们西方的“上帝”一样,以其令人畏惧、敬畏的强大神秘的力量,激起人心灵上的感激、恐怖、膜拜等复杂的情感。”
这番话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就连通事们都忘记了翻译。而郑和这些大明官员却一个个听的心潮澎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