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沉默片刻后,微微颔首叹气。摆了摆手让太子和冯太守都回去坐下。
慕婉如觉得无比丢脸,从来没这么丢脸过。只觉得周围所有的目光仿佛都在嘲笑她。
可她还不得不磕头,声音含泣:“臣女只愿风调雨顺,天下再无灾荒。此乃无心之失,请皇上太后皇后娘娘恕罪。”
头垂得低低的,眼睛酸胀泛红,可眼角余光狠狠瞪向沈鸢的方向。
皇后不好再继续提婚事,还得给她找补:“婉如几个月前就开始绣这幅画,日日为灾民祈福。她也没想到会出这种意外,犯了点小差错。”
皇帝和太后都蹙眉。绣错了不要紧,可偏就绣错了灾情最严重的那块地,还拿去找镇国寺的高僧开光作法事。
当然也不好真同她计较,皇帝摆了摆手,声音淡淡的再无笑意:“婉如一片善心,何罪之有。先起来回去坐下吧。”
穆婉如只得磕完头乖乖退回去。她和皇后无奈地对视一眼。
皇后其实也不甘心,心里想着今晚要不再寻别的时机提提婚事。
皇帝现在对灾民的情况更感兴趣。虽说太子已经将灾情悉数汇报。可冷冰冰的文字与实情终有差距。
他早就注意到沈鸢似乎对他们的话很不服气。
这会儿皇帝把神色放柔和几分,朝沈鸢招手笑道:“阿鸢,你过来。”
这举动让沈鸢和沈知州很意外。对面的谢怀琛也紧张起来,眼神安慰她别怕。
沈知州在沈鸢起身的时候悄声叮嘱:“别怕,千万别乱说话。”
沈鸢只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突然落到自己身上,身体变得紧张僵硬。
短短几步路走过去,她脑子里反复回忆所有礼仪的细节。总觉得走路都不得劲儿,不断提醒自己千万别出差错。
她走到主位前还没站定,皇帝竟然继续招手,威严感十足的面相竟然带上几分慈爱温和:“离近点,到朕这儿来。”
沈鸢觉得皇帝好像也不是很可怕的样子,乖乖地走到他跟前跪下。
皇帝明显感受到沈知州护崽的目光,心中有点不悦,你还怕朕吃了你宝贝女儿不成。
干脆抬手摸了摸沈鸢脑袋,神情更加像一位温和的长辈,对沈鸢笑道:“阿鸢,朕听说你小时候住在江州。住的是哪里啊?”
沈鸢一半的心思都在做好标准的礼仪动作,乖顺地指着画:“臣女就住在青江改道后被淹的那块地。”
她又强调了一句:“好大的一块地。就那么一小块绿色就有三个县呢。”
听得皇后想扇她两巴掌。沈贵妃心里倒是乐了,今晚这侄女很令她满意,难得有人替她打脸皇后。
皇帝点点头,继续温声问:“那发大水的时候,县里的百姓还好吗?”
沈鸢突然很想哭,眼睛止不住的泛红。
她觉得刚才这些人都说不清楚话。
皇上既然问了,她抽了抽鼻子,哽咽地回道:“不好,一点都不好。整个县全被淹了,一下子死了好多人。没有粮食,每天都在死人。”
沈知州听得心如刀绞。在场众人听着也难过。
皇帝当即沉下脸来,但又立刻恢复如常。看沈鸢眼泪都要流下来,轻拍着她的脑袋轻声问:“官府没有放粮吗?”
沈鸢哭着摇头,说得很伤心:“没有。活着的人没有吃的,一起往兰陵城方向逃。路上的姑杞县令还不肯放我们进去。跟我一起逃的隔壁大婶为了活命,把她五岁的女儿卖了,换了一袋粗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