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老匪轻声道:“是啊驴爷,这些人不知道新安庄贼子的厉害,俺们是知道的,真遭了埋伏,怎么办?”
孙有驴心下也是打鼓,他举目望去,前方是河,左面是山,右边开阔,不过有一个个洼塘,他就道:“一有不对劲,俺们就往右方跑。那边虽有些水塘水沟,但仔细些,还是不会陷马的……”
这时他就听到河对面的铳声,他脸色大变,看身边几个老匪,也是面面相觑,又听前方传来的袭步行进命令,还有后方的厮养队伍,也是叫嚷着加快脚步,驴骡车什么,就塞了满路。
孙有驴咬着牙,看向左方近前的荆山,就对身边老匪道:“娘里个腿,准备跑。”
杨河看着山下,看流贼终于又起步,而且因为对岸的疑兵,都是大呼小叫的加快马速,因为打算抢赶过河,原来官道中数骑并辔,此时已经拥成一团。
甚至各官道下的杂草中,也跑满了他们的人。
他们就这样形成马潮,蜂拥而来。
杨河看着,脸上不由露出笑容:“流贼入我觳中矣!”
他的手,慢慢抬起,身旁号手紧张看着他,握着喇叭的手,就布满青筋。
……
流贼汹涌的马队奔腾而来,奔在最前面的,就是他们最精锐的骑兵,很多人有双马,披着棉甲,杀气腾腾。
听着如雷的马蹄声,杨大臣悄悄探出头,看这些流贼精骑越来越近,他悄声道:“都稳住了,等喇叭响了再打,稳住了……都稳住了……”
话是这样说,此情此景此战,这个杨河忠实年轻的书童,也感觉身上冷一阵热一阵的,看看身边的铳兵们,个个趴在壕沟内,持着自己的后膛新安铳,也是紧咬着牙,非常的紧张难耐。
他们等待着号令,很多人左手握铳的手,同样爆出青筋,壕沟内静悄悄的,只余各人沉重的呼吸声,各人龙头上的火绳滋滋燃烧着,就夹着一股难闻的尿味。
而在他们上侧的第二道壕沟之内,韩大侠瞪着眼,看着官道上奔涌过来的流贼,眼球似乎都要瞪出来。
各人,都是艰难的等待着。
两道壕沟后的草丛中,杨河抬起的手,猛然挥下!
身旁的号手,立时鼓起力气,吹响了嘹亮的天鹅声音。
这声尖利的喇叭声,就响遏行云,似乎盖过了山下轰隆的马蹄声。
“放!”
杨大臣声嘶力竭的怒吼,第一道壕沟的铳手对官道侧涌而过的马队,就扣动了板机。
瞬间各人火铳龙头都带着火绳落下,火门巢的阴阳机同时闪开,燃着的火绳落入火门巢内,火光中,火门内的引药就被点燃,然后顺着火门孔洞,又点燃了铳管内的火药。
铳口处,就爆出了猛烈的烟雾,夹着汹涌的火光。
因后膛缘故,各人栓帽前方还腾起一些袅袅白烟,此时后膛漏气免不了,但因为使用铜栓,烟雾温暖,不会伤人,又护木高深,栓帽阻挡,漏气往前上方,不会伤害到使用的铳手。
然后火光与烟雾汇成烟龙腾起,还汇成了震耳欲聋的排铳声音。
……
孙有驴等人条件反射的滚落马下,对这个尖利的天鹅声音,他们太熟悉了,印象太深刻了。
谢君友毛骨悚然,他猛的转头,这是?
然后他就看到左侧山坡上,似乎几十步外的距离中,爆开了一连片的火光,腾腾的白烟连成一片,然后一阵心寒的齐射声音,自己身边这些精骑们,不论人马,就齐刷刷的翻滚了一大片。
血雾腾飞,麾下士卒声嘶力竭的叫喊,还有马匹的惊恐嘶鸣,乱蹦乱跳,一些中弹的战马,更是浑身浴血的横冲直撞起来。
谢君友脑中一片空白,这里真有埋伏?
那个睢宁练总杨河,真敢在野外动手?
谢君友甚至看到身旁一个将领翻滚马下,他身上穿着沉重的棉甲,然似乎都被火器打透了,他捂着自己小腹,不似人声的嚎叫,他极力捂着伤口,然似乎有什么花花绿绿的东西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