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问蒯四媳妇:
“你男人去世了,留你们孤儿寡母,自己都是吃了上顿无下顿,要人接济,你为什么要不顾一切替庄四娘子养女儿?图什么?”
她再看向蒯二娘子:
“你替庄四娘子隐瞒秘密,打退想要侮辱她的蒯怀德,事情如果败露,你可能会承担严重的后果,值得么?”
回应赵福生的,是四个女人此起彼伏的抽泣。
蒯二娘子以袖子压眼角,轻声的道:
“值得,她是四娘子。”
其他几人默默点头。
赵福生笑了笑:
“那她一定也觉得值得,那是她的女儿。”
赵福生没有与在生时的庄四娘子见过面,可却从庄老七、苟老四,以及蒯六叔、蒯长顺及蒯家四妯娌口中得知了她许多事,拼凑出了她在生时的形象:温顺而勤劳,坚韧却又柔弱。
她能以一己之力撑了这个家八九年,足以见得她并非软弱的人。
她比遇到挫折就从此逃避现世的蒯五要勇敢得多。
表面看来,女儿送她的那束花使她停下了迈向新希望的脚步,可实际赵福生却猜测,她割舍不下的太多了。
她舍不得蒯良村,舍不得这里的人。
虽说这里有给她带来痛苦的人和事,但同时给予她关怀与帮助的人也多。
兴许她担忧自己走后,会给女儿、蒯六叔及其他人增添无穷的麻烦,因此在关键时刻,她又退了回来,承担自己选择所造成的结果。
这一回,带来了注定的结局。
……
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有些情感,兴许在某些人看来一文不值,但在庄四娘子看来,却又比一条性命更重。
衡量这中间价值的尺子,在庄四娘子心中。
“唉——”
赵福生又叹息了一声,正要说话,突然听到隔壁传来‘砰’的一声撞击声响。
墙壁被人用力擂击了一下,无数泥沙‘淅沥沥’的掉落。
上面插着的火把晃荡,灯光瞬间暗了许多。
一道暴躁的男声响起:
“狗娘养的,夜半三更的还吵什么?又哭又喊的,让不让人睡了?家里娘老子死绝了吧?”
“麻痹的——”
‘悉索’声响里,似是隔壁有人坐了起来,嘴里不干不净的骂了半晌,接着‘哐铛’一声重物砸地,陶瓷碎裂的声音随之响起:
“庄四呢?庄四这贱人去哪了?不给我打酒来,老子把她杀了!”
这喊话声一响起,屋里的温情瞬间被打破。
四人的泪水汲在眼眶里,同时抬起头来,眼中残留的伤感还没褪去,厌恶、恐惧等神色已经浮现在她们的眼里了。
“大人——”
蒯大娘子终于醒悟过神,她似是此时才意识到在这一场对话中,自己说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