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没你那么高雅,马戏什么的我倒是有兴趣,歌剧还是算了,话说你怎么找我看歌剧?你老婆呢?”
“她?她是喜欢歌剧没错,但她更喜欢漂亮的皮包跟鞋子,以及会在那天打折的百货公司。”
“怪不得,哈哈,那就只能祝你的荷包好运了。”
歌剧、马戏、皮包、百货公司……如果不听他们说这些,我甚至都要忘了,这并不是一个贫瘠穷困的世界,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痛苦。
听着衣着光鲜亮丽的路政部职员们的谈笑,里昂不由得缓缓抬起头,两枚生满粗大血丝的眼珠,定定地望向了面前灯火通明的大楼。
安娜是对的,与其被她的病拖垮全家,最正确的做法就是放弃治疗看她病死,然后再把尸体偷偷丢进那条满是粪便和馊水的排污河,想办法再“骗”两年军部的抚恤,把剩下两个小的抚养长大,但……
对不起,我真的已经撑不住了……
早出晚归努力了整整三年,却发现生活不仅没有变好,反而开始滑向深渊的里昂,先是用力抿了抿裂了血口子的嘴唇,随即含着满嘴腥咸的铁锈味,快步朝着路政部的大楼走了过去。
现在是路政部的下班时间,也是最容易混进去的时候,接下来自己要先上二楼,找到那个当初批建炼金药剂厂的狗东西,一刀剖开他满是肥油的肚子。
接着再趁乱跑上四楼,找到那个给药剂厂做伪证,导致家里拿不到赔偿,没钱给安娜治病的混账,然后跟他同归于尽!让这些该死的……
“膨!”
“你瞎了吗?往前走的时候不看路?”
瞥了眼被碰倒在地的瘦削青年,从拐角出来的肥壮男人皱了皱眉,满脸嫌恶地拍了拍大衣前襟上的灰,随即啃了一口手里涂满了芝士的汉堡,绕开倒地的里昂扬长而去。
有些发懵地爬起来后,看着那个有些熟悉的背影,里昂不由得微微一怔。
是昨天那个“挑牲口”的死胖子!
盯着那个蛮横男人的背影,看着那张油腻又可憎,正抓着一只双层肉堡大口撕咬的胖脸,里昂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嗡得一下乱了起来。
仿佛被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支配了似的,脑海中几乎快要炸出来的怒焰,恰当地找到了最合适的宣泄口,把他本就满是血丝的双眼染得一片猩红,并驱使着他攥紧冷硬的手术刀,踉踉跄跄地追了上去。
如果他昨天能让自己通过,说不定现在的自己就不会这么绝望!如果他昨天能让自己通过,说不定自己还能保住安娜的命!如果他昨天能让自己通过……
“爸爸~”
就在里昂已然追到男人身旁,准备做些什么时,一道清脆的童音忽地从耳侧传来。
伴随着那风铃一般清脆的呼唤,面前那张满是傲慢和冷漠的面孔忽地一暖,高胖男人脸上的倦色瞬间一扫而空。
只见他先是用力吸了吸鼓胀的肚皮,随后有些艰难地蹲下身,笑呵呵朝飞奔而来的小女孩儿张开了双臂。
“……”
看着欢笑着从自己身边跑过,乳燕一般投到男人怀里的小女孩儿,里昂不由得逐渐放缓了脚步,随即有些茫然地回过头,发现身后不远处,一名体态有些发福的中年妇人,正笑容温婉地朝这边凝望着。
即便活在这么垃圾又操蛋的世界里,妇人看向那父女俩的眼神,却依旧漾着令人艳羡的幸福……和昨天晚餐时,安娜望向自己的笑容简直一模一样。
“……”
“妈的!”
不知所谓地咕哝了一声后,不知道在咒骂什么的里昂右手微微一松,沾着血的手术刀当啷一声落在地上,顿时引来了肥胖官员怀疑的眼神。
直接无视了这幸福得让人憎恶的一家三口,再次朝脚下光可鉴人的青石地砖啐了一口后,冷静下来的里昂默默地转过身,迈着自己那标志性的沉重脚步,朝坐落于阴影之中的清理局走了过去。
手刃仇人然后一死了之,固然很TM的痛快,但总有些时候,人不管多么想死,都得好好活着……起码也要死得更有价值一点。
站在清理局那扇黑沉沉的厚重大门前,里昂沉默了一会儿,抬手抓住被摸得油亮的黄铜把手,朝里面用力一推。
记得昨天这个时候,那名红头发的面试官说过,清理局算是警务部的编外部门,按照这种外勤部门的规矩,如果自己因公殉职的话,应该也能留下一大笔抚恤金。
所以如果自己一家四口里,注定要先死掉一个,剩下三个才能哭着活下去的话……那还是让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