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是这样说,我越是放不下心来。
在这一刻,我生出深深的后悔。
为什么我还要和顾一笑有联系,为什么我会同意他的请求……可是,世上没有后悔药。
“妈妈,你是不是后悔没接受顾叔叔的道歉。”一直没说话的豆包突然开口,语气里的愤怒很明显。
“豆包,明天一早就下山,然后去看他。”我说。
他却像没听见一样,不再和我说话,拿起了领队送过来的一碗新煮的方便面,自己蹲在地上,把碗放到石头上吃了起来。吃完以后,他自己去问了哪一个是他的帐篷,然后钻进去,就这样睡了。
我看着他做这一切,也耐心的走到了他身边对他说话,他全部当作没听到。
最后,我一口东西也没吃,直接进了帐篷。
豆包心里是埋怨我的,但是我自己又何尝不是。可,他是个孩子,我又不知道怎么和他说。感情的事,不是补偿就可以的。
这一夜真的是格外难熬,第二天天一亮,又来了十几个专业做救援的人,他们把东西收拾好,带着我们重新爬回山顶,走了昨天顾一笑下山的那条路下山。
到了山下,早有车子等着,我拉着豆包上车,一路进市区开去。
他们把顾一笑送到了全国最好的脑外科医院天坛医院,住的是特护病房。送我们过来的人简单介绍了情况。昨天晚上一进医院就进行了抢救,等他脱离了生命危险以后,专家小组进行会诊。
从他脑部的片子来看,顾一笑的脑袋曾经受过重创,这一次又伤到了头,所以就格外的严重,截止到现在,他还没醒。
“现在的诊断结果是什么?”我问。
那人不知怎么回答,犹豫了一下说:“可能会醒不过来。”
我陡然站住了脚步:“醒不过来是什么意思?是短时间的,还是长时间的?”
“医生说,如果昏迷时间太长,有可能成为植物人。”他声音小了下去,甚至不敢和我对视。
“不可能,他这样的人怎么会变成植物人?”我马上反驳。
“现在只是有可能,如果醒了,就没问题了。”他忙解释。
我全身都在发抖,拼命控制自己手还是握不稳豆包的小手。我大步的往前走,以至于把豆包拉了一个跟头。
豆包瞪着我看,甩开了我的手,朝前面跑了过去。
我赶紧去追,到了特护病房门口就看到了顾一笑的妈妈。她刚刚从病房出来,看到我迎面而来,眼睛瞬时就红了。
我知道她可能会对我动手,所以站在了原地。
她几步来到我面前,抬起手的同时看到了豆包。她的手在半空中悬了十几秒,最后还是垂了下去。
“陶然,我宁愿一笑从来没认识过你。这样,他不会反反复复了为你做傻事。他是一个二十八岁的成年男人了,这样为你,你居然不为所动,我真的挺好奇,到底什么样的事,才能让你原谅他。”她看着豆包,“你也是妈妈,在孩子面前,我会给你面子。现在,能不能单独谈谈。”
我点了点头,对她说:“我能不能先看看他?”
她看了一眼病房的门,最终同意了。
我走进特护病房时,护士正在给顾一笑换吊瓶里的药水,他躺在病床上很安静,就像睡着一样。但是他的头被绷带包得紧紧的,就连左眼也被包了起来。远看过去,他就像一个粽子。
我眼睛一下就涌了出来。一步一步走近了他,看着被包得面目全非的他。
护士出去了,我隐忍许久的哭声终于没再忍住。
眼泪一滴一滴掉到他病床雪白的床单上,一会儿就泅湿了一大片。
他前所未有的安静,没有任何的表示。
在这一刻,我是后悔的。后悔自己介入他的生活,后悔自己对他置气,后悔自己的在坚定理智……如果能有再来一次的机会,要么我就不认识他,要么我就接受他。
我面对他,纵然在无人的房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就这样,我坐在他身边默默的掉了一会眼泪,抹干以后走了出来。
顾一笑的妈妈在外面等着我,她手里还牵着我的儿子。她在这种时候,比我理智很多,如果是我,绝对做不到她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