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白天,但大帐依旧密不透风,反倒有一种昏暗的夜色的错觉,只有床边的蜡烛摇曳着,烛光扑闪,照在一张美丽的脸上,没什么血色,眼睛紧闭,微翘的睫羽在脸上洒下长长的阴影,衬得那张原本消瘦的脸更瘦了。
我坐在床沿边上,低头看着她。
大帐外,隐隐能听到士兵们气愤的声音,这个女人带着一群虎狼之师夜袭,手段狠辣,杀人无数,却最终没有受到任何刑囚,反倒好好的躺在床上睡着,任谁都不服气。
只是,他们也不敢真的说什么,但那种不满的情绪,还是能感觉得到。
我听见身后一个低低的叹息,轻声道:“余鹤先生。”
“在。”
“朕是不是很没用?当断不断?”
“……皇上,帝王也是人在做,当有七情六欲,当有不忍,当有慈悲。”
我叹了口气,看向躺在床上睡得毫无知觉的水寻幽,她依旧那么美,即使现在看起来那么苍白,只是初见时那种锋利的感觉在这个时候消失殆尽,余下的是说不出的沉重的伤。
我轻轻道:“其实——我没有慈悲,没有不忍,我只是觉得她很可怜。因为爱,因为爱上了,因为爱得更深,就注定要受这样的苦。”
余鹤站在我身后,似乎笑了笑:“所以,****二字是世上最累人的,幸好我从不沾惹。”
从不沾惹?我回头看了他一眼,像是想起了什么:“那,先生可有心动之人?”
“在下,不喜欢太聪明的女子。”
我哑然失笑,哪有这样的?
“高手过招,当一招定生死,纠纠缠缠,反而失去了味道。”
怎么把****说得好像生死对决一样,我没有开口,但心里却已经明白了一些。
余鹤的表情在烛光下显得有些恍惚,仿佛眼前氤氲这一团雾气,眼神都迷离了:“在下的妻子,应该是清秀灵动的,身上有淡淡的花草香。习文,爱笑,看似柔弱,但却连泰山也压不倒。”
我听着听着,觉得眼前出现了一个人影。
“怎么听起来,有点像——梁澄心?”
她就是个清秀灵动的女孩子,身上有淡淡的草药的味道,笑起来的时候一对酒窝清丽可人,只是,她并非习文,而是一个悲天悯人的医者。
余鹤也笑了:“是啊。若非她钟情于凌少,在下也曾经想过迎娶她。”
他说得那么自然,那么随意,好像喝一杯茶,吃一颗果子一样。
可我知道,动心,不应该是这样。
于是依旧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道:“先生,适合的妻子不一定是真能让人动心的。余鹤先生,你有动心的女子吗?”
“没有。”
“真的没有?”
“就算有,在下也不会让自己动心。”
我不知为什么苦笑了一下,不会让自己动心,可谁能管得住自己的心呢?
却听余鹤淡淡的说道:“在下听太爷爷说过,感情这东西其实很奇怪,就好像一颗种子,人要去养,他才会长,长成参天大树,长到人自己控制不了;但如果你不想,那就最好不要让他长,不要让一切开始,否则,这颗种子的将来就不是你能控制的。所以,在下要在一切还是种子的时候,管住自己。”
我的脸上慢慢的没有了笑容。
如果不想爱,就要在爱上之前,把那一点最初的好感毁掉,对吗?
其实一切,还是应该自己决定的。
我默默的坐在床边,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不知过了多久,余鹤上前一步,轻轻道:“皇上,在下这一次是真的要出发了,前方的那些人马必须要除去,否则我们去宾化的路上,只怕会有损伤。”
我点了点头:“先生去调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