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高城下尸横遍野,不时有盘旋的野鸦飞掠下来啄食,在杂役的驱赶中,那些乌鸦重新又飞回天上去,继续盘旋着,等待下次机会,重新落下来啄食。
看着眼前的情况,陈翎腹下有些作呕,张绣将昨日发生在这里的战事,粗略讲了一下,通过倾听张绣所言,陈翎基本上了解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由于传递命令,耗在路途的时间,自己比主公吕布阵阵晚了一日。当主公出兵北海之时,自己与周泰还在商议;当主公进赢县修整,次日出征奉高之时,自己才接到命令,向周泰匆匆告别,领兵向泰山郡而来;待到主公吕布、高顺等人大战曹操大军之时,自己还在路上;这里战事结束之后,曹操探知自己率兵进泰山,故遣曹洪、贾诩等人帅军前来阻击自己…
之后的事情就是这样,自己不知不觉中,为张绣蒙蔽,进了泰山郡,来到奉高城下。
回首万余兵卒,陈翎心中苦涩,向张绣言道:“曹公布下埋伏待我多久了?”
张绣脸上露出尬尴之色,向着陈翎、管亥两人言道:“我不知。”
奉高城中突起鼓声,传遍四野,惊得那些啄食中乌鸦飞身而起,“呱呱…”凄厉声中,无数曹军士卒从城池中涌现出来。
与此同时,在管亥、陈翎两人所帅大军身后忽起两支军伍,人数分别都约在万人左右,他们手持兵器,脸色肃然,踏着整齐的步伐向陈翎、管亥两人合围过来。
管亥脸色大变,手持大刀一会对向奉高城门,一会转回后面,最后带着紧张之色,看向陈翎。
陈翎的护卒同样抽出配刀,护拥在周围,以防曹军暗箭伤人。
随着管亥持刀上马准备征战,万余兵卒齐齐亮出武器,相互间配合着,整列成阵型,分对三方来敌。
他们脸上全是惊慌之色,他们的手臂都在微微颤抖着,他们心中泛起了胆怯之意。
他们没有直接逃跑,只是因为他们是精兵、是老卒,知道在一刻,被埋伏包围之后,团结在一起相较分散逃窜更为有利些。
夏侯恩的重骑在整列队列,陈翎若想冲出包围,他所率的重骑肯定是前锋;陈翎若想怀着杀身成仁的心态,准备以一击三,那么他还是前锋。
曹性也在做着准备,八百诸葛连弩分为三部,分别面向三方来敌。
经由东平陵、高唐两战后,曹性有着充足的信心,在曹操大军冲袭近前之时,可以给予对方致命的打击,消耗敌军的数量。
但当三面曹操前军皆擎起巨型大盾之后,曹性心中动摇了,脸色变得难堪起来。
沉寂的战场上,全是曹军踏步上前的脚步声,气势越来越紧张,逼迫着陈翎得迅速下决断,是冲突一阵,越敌逃窜,还是誓死而战。
郭嘉盯向陈翎,他的脸上带着冷峻之色,他孤傲的身形略显单薄,在微风中,有些萧瑟。
陈翎在沉思着,他没有顾及到任何人,他没有紧张、没有身陷重围的惊惧,他的脸上只有冷漠。
曹操话语声自郭嘉背后传来,听他言道:“奉孝?…”
郭嘉久久没有回首,只是看向陈翎,令曹操心生不悦之感,不过郭嘉与他性情相投,颇有几分忘年交的私谊,曹操心中虽然微愠,却没有强行令之,而是在心中暗暗道着,莫非奉孝对陈翎此人心怀旧情,不忍相并?
郭嘉回过神来,转身向曹操难得郑重施了一礼,说道:“主公,当日在陈留之时,子仪见到我,便欲一口叫破嘉之身份,之后方才有了元让之女配夫一事。”
曹操颔首,轻捋胡须,倾听着郭嘉的话语。
郭嘉继续说道:“此事说来奇怪,陈翎此人在此之前,我并无见过,然相交集也不管仅二次而已,我却有一股生来就熟悉的默契感,…”
郭嘉说道这里,便停下不言了,曹操“哦”了声,说道:“既然如此,令人活擒过来便是,若在此地将元让之婿斩杀,回至许都,曹某脸上也无甚光彩。”
曹操心中暗自默默想到夏侯惇的夫人堵着自己府上场景,心底不禁一颤,若是夏侯惇本人如此为之,自己当然可以呵斥为无理取闹,但一个妇道人家,实在是…
如此一来,曹操闭目做沉吟状,实则不想在这件事上授夏侯氏予把柄,徒留隐患。
郭嘉苦笑一声,曹操的心思,自己略有所察,不过正是如此,这才令人难办。
陈翎声名鹊起,中原、河北之地两方豪强,袁绍、曹操两人,对此人评价不一,但有一点是相同的,若无陈翎此人,吕布不会得势如此,窃据一州以为己有,恐怕只得继续沦落为寄人篱下的孤魂野鬼,不复现在这番兴旺之局面。
陈翎有才,有大才,海船便是其一,其余诸如马镫、铁骑、连弩等,这些都出自他手,若再任由他继续这样下去,温侯吕布指不定将来还会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情来。郭嘉念及此,心中再无杂念,挥手令三军齐攻陈翎一军!
听闻着鼓声转进,陈翎心底深深太息一声,暗道:终于来了么?
想着曾经以为会在公平的战场上与郭嘉排兵列阵,捉对厮杀,想不到结果竟然是如在此一番境地之下,被迫反击而战。
天时、地利、人和,这三项自己全不占有,按理说应该冲阵而过,逃窜回历城,可不知怎的,陈翎心中有股暗暗兴奋之情,真想对着郭嘉喊道:你要战,便来战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