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一次遇见她时,她很狼狈。
那不是几缕微不可闻的香气,对我而言,它们如同满布铁刺的长锚,席卷着风暴而来,呼啸着扎进颅腔深处?,勾绞出那些最难堪最肮脏的往昔。
我甚至以为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而唯一不同的是,她蜷缩在光明里。
喉咙干涩,我听见自己问她:“你是谁?”
她没有回答,只是用不确定的语气请求我帮她开一个房间。
我突然后悔打开了这扇储物间的门。
(二)
真实的自己太过脆弱,于是我筑了一个壳。
每天戴着不同的面具游走在挤挤攘攘的人群中,不敢让别人发现我的一丝破绽。
绷着脸将她送到房间,我找了借口便落荒而逃,可最后又鬼使神差的回去。
Mk-2严格来说并不是我开发的,我只是它的改良人,可我也是第一个实验体。
那个人从没把它当药。
他既是天才又是疯子,他的初衷不过是想欣赏我和母亲的更多丑态,于是调配了这些“小玩意”。
在把疯子送进精神病院后,我重启了这条线的研究。
至于为什么要进一步开发,连我自己也不明白。
或许只是以浸泡在恐惧之中来希冀摆脱恐惧。
那个人留下的一切,我都要最大化的利用,企图凭此来欺骗自己没有逃避。
(叁)
她虚弱匍匐的样子像我,可她与我并不是同一类人。
她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一簌火。
我忽然被她身上的这种决绝所吸引。
我的人生,有叁分之一是在家族中无忧无虑的“小少爷”;有叁分之一是在粗暴冗长的折磨里沦为供人狎玩的奴隶;还有叁分之一则割裂成正反两面,白天是矜矜业业上班的平凡人,晚上是秦氏唯一的家主。
只要我愿意,我可以代入扮演好任何一个角色,我靠这样的本领活下来,我还要靠这样的本领活下去。
可我又痛恨我不是纯粹的我。
(四)
我憎恶肢体接触。
事情过去多年,被疯狗咬的惨痛惊惧还弥留至今。
第二阶段的药效勉强过去,只余下副作用。
或许是太难受了,她哭的很委屈,迷迷糊糊中说了不少话,那种感觉很微妙,麻木中有什么在悄悄苏醒。
浑身的弦缓缓松下。
这份安宁结束于天亮前,我收到了吴四发来的邮件。
(五)
很可笑,我竟不知道原来自己还有如此幼稚的一面。
给我安宁是药,令我留恋是毒。
人一旦豁出去,脸皮的厚度自己也没法想象,在她面前我半真半假的演着,无耻又快活,可演着演着就真实到让我以为,和她嬉笑怒骂的那个人才是我自己。
她慌慌张张,拿我无可奈何,偏偏最后嘴硬心软到去药店买药时,不忘先送我一份。
我不想让她吃那个药,毕竟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可正如说一个谎需要拿无数谎去圆,如果此刻告诉她真相,以她的处事风格,恐怕再也不会搭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