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芜咬着嘴唇,握住了老太太垂在床边冰冷的手,用近乎哽咽的声音道:“听到,听到。”
以往她不是没有和老太太讨论过类似的事情,但那时候死亡距离两人都很远,她也从不会去想,有一天老太太会死这件事情。
她总觉得,哪怕到了一百岁,老太太也会穿着一身碎花短裙,左手拄着拐棍,右手提着Gucci的包包,步态嚣张的走在大街上,也许嘴里还要叼一根耍酷的烟。
但有时候事情发生的就是那么猝不及防。
越是想不到的事情,越是不敢想的事情,越是要发生。
俞红中午来送了饭,考虑到她的心情,菜色做的很清淡,但沈芜仍旧没有吃多少,拿着筷子简单的挑了挑,就当是吃了饭,一整盒米饭只在面上一层,看出有被挑动过的痕迹。
“人是铁饭是钢,你不吃饭怎么行,别老太太没事,你先倒下去了。”沈芜已经连着好几天,没吃多少东西,俞红是又担心又着急,“你本来就有胃病,饭一顿都少不得,要是病发了,你倒下来了,老太太怎么办?”
“我心里有数,”沈芜道:“我是真的吃饱了,俞红姐你别担心,我白天吃了病房里的水果的。”
俞红只看一眼,就知道她在撒谎。
花篮的苹果香蕉,摆的尖尖的,连上面的蝴蝶丝带都没拆看,难不成她还能凭空取物不成?
但她向来拿沈芜的任性没有办法。
“我是劝不住你,”她说,“我让劝得住你的人来劝。”
沈芜没想到她会把赵随安喊来。
她无意让旁人察觉到自己的软弱,也不习惯于从别人身上汲取温暖,因此哪怕在赵随安怀里发泄了一通,第二天依旧利落地赶人,不让赵随安留下来。
而赵随安也察觉到她的态度,并没有过多的打扰,只是每天会发一两条消息,询问一下情况,既不显得过于亲近,也不会太过于疏远。
他来的时候,老太太正醒着,医生说可以吃点流质食物,沈朝夕正一勺一勺的给她喂粥,见到赵随安进来,老太太立马闭紧了嘴,沈芜转头,看见他,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头。
“沈姨,沈芜姐。”
赵随安恭敬地打了招呼,老太太冲他招招手,笑眯眯地道:“好久不见,随安又长得俊了。”
“您也是,哪怕躺在病床上,都跟病西子似的好看。”吹捧的话随口拈来,沈芜都不知道赵随安有这么好的本事。
老太太很受用这样的话,眼睛都笑的眯了起来,尤其是当赵随安伸手自然结果沈芜手里的碗,准备给她喂粥的时候,越发的高兴。
她口不对心的说道,“你是客人,这种小事情,怎么能够麻烦你呢。”
赵随安吹了吹勺子里的白粥,“难道连这单荣幸您都不给我?”
老太太像个小孩一样张开了嘴,“啊——”
赵随安姿态温柔,没有半点的不耐烦。
笔挺的西装都被他穿的柔和起来。
落日的余晖穿过玻璃,洒在他的脸上,沈芜莫名地觉出暖来。
老太太没有吃下多少东西,哪怕有美男喂食,也不过用了小半碗的粥,就吃不下了,摆着手要休息。
临睡前,她将两人赶走,让赵随安把沈芜有多远带多远,别再自己眼前碍眼。
“脸不洗妆不画,你看她那个丑样子哦,简直不想说这个丫头是我养大的,一点都没学到我的精致。”老太太嘴里满是嫌弃,“还有你看她,瘦的跟个柴火棍似的,连胸都没了。”
赵随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胸口的位置。
胸都没了当然是句笑话,沈芜除了脸,长得最好的就是胸,哪瘦了这地方都没小半分,但她瘦了也是真的,肤色也白的吓人,憔悴的像是生了一场大病,不如往昔的光鲜亮丽。
“行了行了睡你的,我晚上再来看你。”沈芜再多的伤感情绪,也被老太太给怼没了。
“要你看,”老太太十分有脾气,哼哼唧唧地道,“人家要小赵来看我。”
一个人家,说的沈芜掉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老小孩老小孩,越老越像小孩,赵随安低声保证,晚上一定来,还给她带花。
“我要玫瑰,大红色那种,瞧瞧这些人送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还百合,雏菊,一点也不对我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