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盛淮南。
所以她也不能慌。
洛枳顺势点头:“那就不好意思啦。”
只是好像并没有感到很开心。
也许因为她期待已久的和他的第一次相遇,实在太假、太做作了。
不要多想,她一边走路一边告诉自己,就当作机会偏爱有准备的人—她准备的时间,的确太长了。
她果断跟上他的步伐,转身太急撞到了路人,急忙道了个歉,低头挽起碎发,手指碰到左耳垂,烫得吓人。
坐在咖啡厅里的时候,洛枳有点儿拘谨。她用手指拢了拢头发,后背一直保持挺直,又觉得好像僵硬了点儿,挪了挪屁股,终于在软皮沙发中找到了一个放松的姿势。这一套动作做完,急急忙忙抬起头朝他微笑,看到的却是盛淮南对着桌上的茶杯垫走神儿的样子。
洛枳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她感觉有点儿尴尬,立刻偏头躲开从侧面照射进来的刺眼阳光。
绞尽脑汁都打不破沉默。这种时候,她应该说什么?不是没有人追过她,不是没有和男生一起自如地聊天吃饭,但是此刻,对面是盛淮南。
对面是盛淮南。
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实在让人措手不及,尽管是她自己造成的。
盛淮南从他的走神儿中恢复过来,神态自若地开口说:“对了,你……认识我吗?我叫盛淮南。”
他对她自我介绍。这辈子他第三次对她自我介绍。
第一次年代太久远,她不敢回头看。
第二次正式而官方,却不是单单针对她。
那是高二时的八十八周年校庆大会,他作为学生代表,代表在校生上台发言。自我介绍说的是:“大家好,我叫盛淮南,来自高二(3)班。”
小学到现在所有程式化而冗长的开学结业典礼上,学生代表们机械地慷慨陈词,事先写好的稿子唰啦啦地翻页,然而只有这句话在洛枳的心里翻不过去。她作为值周生站在台下背阴处,看不到声音的主人,但扬声器就在她背后,少年清冽深沉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在耳畔响起。她慌乱中抓紧身旁的栏杆,轻轻地提一口气,然后在观众席响起的一片兴奋的窃窃私语声中低下头,脸上始终是淡淡的,没表情。
“我认识你的。”她点点头。
“哦,是吗?”
她是不是应该继续说是怎么认识的?说他很优秀、很有名气,大家都认识他?这么腻烦的话,他会乐意听才怪。
盛淮南好像贡献了一个开场白之后也没话可以讲了,不过看起来他没有觉得这种场面让人难受,更没有为了找话题而劳神,只是悠然地看着窗外,眼神里的闲适和刚刚洛枳的做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抹闲适突然刺痛了洛枳,这么多年隐隐的疼痛在这一刹那变得尖锐起来。自己到底要畏首畏尾到什么时候?
她放下杯子清清嗓子说:“高中的时候听说过你,不过很少见到。我和周围很多人都是这样子,知道人家的名字,但是从来不认识,名字和脸对不上。不过,你真的很有名气,走过路过的时候都会听到人家喊‘看,盛淮南’—所以我认识你。”
盛淮南笑了,露出好看的牙齿,说:“是啊,我也是这样。在同一所学校三年,无论如何都会混个脸熟,有时候甚至会因为某件事两个人就忽然说话了,比如在公交车上踩到对方的脚了,没有零钱了就朝看着眼熟的陌生同学借一点儿,或者……”
“或者食堂打饭、课间接水的时候不小心洒到对方身上了,不打不相识。”洛枳接上,她看见盛淮南悠然的表情僵在那里,这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不打不相识。就像你和你的前女友。
这句话对盛淮南的杀伤力比洛枳想象的还要大。
她不知道为什么要那么说,明知道很可能会让他反感。然而话出口,看到他的反应,她忽然有些开心,阴暗的开心,报复得逞一样。
报复什么?因为刚刚他比局促的自己更洒脱?
洛枳说不清。
好像空气中飘浮着另一个洛枳,一边对盛淮南怨毒地龇牙,一边冷笑着睥睨着座位上那个洛枳的局促和做作。
她摩挲着手中的咖啡杯,思绪越飘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