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认真,两脚轻轻并拢,两手捧着手机,一边念叨一边打字,打完一句还得小声通读两遍,确定没问题了才到下面一句。
邵君理觉得挺逗,几分钟后唇角终于向上一勾,轻轻笑出一个气音。
开了半路,阮思澄终于把几封邮件发完,揣起手机,说:“不好意思。”
邵君理用余光一扫:“看着好像还算精神。”
“不精神也得精神。”
邵君理沉默数秒,貌似并不在意地问:“怨不怨?我没使用增资权利。”
“不,”阮思澄说,“这正常的。我没那么不讲道理。”
“……嗯。”邵君理并没有透露其实他也有些犹豫,想先逼逼阮思澄和陈一非,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我想过了,”阮思澄将围巾向下拉了一拉,“觉得心电这一部分可能还是数据的事,思恒是按患者特征来分组的……”她把自己跟陈一非在做的事汇报了下。
邵君理点头:“是有可能。”
当然,还有可能就是做不出来——也就是说,这个创意在当前的条件之下,或者说在思恒医疗当前的条件之下并不现实。
“邵总,”在这样的一个夜晚,阮思澄竟显得乖巧,“您创业时……有没有过和小伙伴被迫分离的时候呢。”
“就没停过。”邵君理开着车。路灯的光从树枝的缝隙射入,他的脸也忽明忽暗,倒有一种暧昧难明的味道,“阮,别把这事看得太重,同事就是同事而已。”
“……”
“给你讲讲当时最后一次离别。”邵君理的唇边忽然出现一抹意义难明的笑,“这件事儿还没有人听到过呢。”
“您讲。”
正好到了一个绿灯,邵君理抹了个左转,上到一条宽广的路:“就是出售整间公司那个时候。IBM提出收购,价码不错,还是现金收购,我答应了。当时已是读博士的最后一年,想毕业后到大公司看看、学学,所以在理性上知道应该卖了。不过……在心里上总舍不得,而且,与其说是舍不得公司,不如说是舍不得人,那些一起奋斗过的兄弟朋友。我记得很清楚,11年9月10号,公司开股东会,现在想想,我那时候大概希望能被否了。”
“结果呢?”
邵君理笑:“结果大家特别高兴,因为股份能变现了。到分别时,我其实有一点伤感,想说点儿不舍的话,然而他们还是高兴,吃吃喝喝描述未来。后来,果然,没几个人留在公司,拿到钱后全都走了,而后彼此再也没有联系。即使当初看着关系非常好的……也再也没有联系。”
阮思澄:“……”
“这也正常。”
“嗯。”阮思澄自身难保,却心疼起邵君理来,低低地问,“邵总,您那时候二十几岁?”
“25。”邵君理说,“博五。”
阮思澄知美国本科读完以后直接博士,可还是觉得岁数不对,十分纳闷:“……您的博士跳级了吗?”
“没有,读斯坦福,跳什么跳,只是修了两个硕士。”邵君理说,“5岁上的学,早一年,那个时候管的不严,读的五年制小学,但上的三年制高中,又少了一年。”
“……”阮思澄问,“所以您16岁上大学?”
“嗯。”
“伯克利?”
“嗯。”
“……”牛校牛系,真的可怕。
“还听不听?”邵君理说,“我狼狈的那些过去。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了。”
“听!听!”
“那再讲个。”他的语气就仿佛是“再来一个童话故事”,平静地道,“我创业时,资金链也一度断裂,且还欠着供应商们60来万,美元。”
“……”
“投资人说增资结果反悔。我不打算向爸妈要,可自己又身无分文。那时律师建议提交破产申请,法院拍卖固定资产,能还多少就是多少,剩下的不用管了。但我觉得……一旦递了破产申请,信誉就没了,以后再想创业也没人会投了。于是咬牙向朋友借,一家一家全都还了。后来终于渡过难关,公司也走上正轨。”
阮思澄说:“60多万美元,那得管多少朋友借啊?那个时候汇率还是1比8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