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刚刚回京,思齐大长公主就闯进华池宫来喊冤。
满朝上下都知道思齐大长公主拎不清,她挑了这么个寸的日子来闹事,所有人都觉得,哎,这不就是琚皇姑能干得出来的事吗?
——孙儿死了,死得莫名其妙,公主心里不痛快,想来哭一哭,闹一闹,也不奇怪。
只是,所有人都知道她拎不清,却不知道她居然拎不清到这种地步!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当着衣尚予的面,一边哭仁宗,一边哭文帝,问“还是谢家的天下吗”?
知道的明白她这是在挤兑衣飞石,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是冲着皇帝来的呢。
她简直就是指着皇帝的鼻子骂:谢茂你这不肖子孙,你爷爷在的时候,没有衣家之患,你爹在的时候,也没有衣家之患,偏偏就是你这皇帝当得这么窝囊,让你姑姑我被一个臣家欺负得这么惨?你配当你爷爷的孙子,你爹的儿子吗?
太后脸都绿了。
被皇姑闯进宫门来斥骂一通,皇帝这名声还要不要了?史官记上一笔,就是被嘲讽的千古谈资!
她老早就把谢琚的宫牌烧了,按理说,谢琚根本进不了宫门。宫禁又不是摆设!怎么就被谢琚闯进来了?她目光冷漠地盯着张姿,张姿主管羽林卫,羽林卫主管宫禁,这就是张姿的锅。
张姿也很不解,即刻躬身出门查问去了。
“来人!扶思齐大长公主出去!”
第一个站出来说话的就是义老王爷。
他老人家是宗正,也是思齐大长公主的唯一在世的亲兄弟,同为仁宗龙裔,身份相当。
这时候掰扯什么都会传为坊间谈资,今日百官郊迎,被皇帝赐宴的官员多不胜数,人多嘴杂根本收不住口子。义老王爷的处置很冷静,先把谢琚的嘴封了,再慢慢秋后算账。
“谁敢动我?”
思齐大长公主立刻抽出发髻上长长的凤簪,那簪子故意磨得锋利,握在手里就跟小匕首似的,颇为骇然。见此情状,群臣哗然。
不过,谁都看得出来,思齐大长公主是打算用凤簪抵着她自己的咽喉。
然而,太后已经怒了。
明知道思齐大长公主并无伤人之意,太后仍抢在她凤簪抵住自己之前,厉喝道:“护驾!”
短短两个字,思齐大长公主就彻底完了。
哪怕她没有刺驾之心,被太后干脆利索地栽了个弑君之罪,她也说不清了。手中凤簪就是罪证。
皇帝安危当前,什么公主王爷都得靠边站。早就闻声赶来的御前侍卫果断出手,余贤从上前扣住谢琚咽喉将她压伏于地,顺手扯落了她手中凤簪,常清平紧跟一步,干脆把谢琚乌黑长髻上所有看上去比较像凶器的簪子,全部都薅了下来。
谢琚本性也不是很刚烈蛮横,否则也不会在文帝朝、孝帝朝都安静得没有存在感。
她就是脑子拎不清,蹬鼻子就上脸。
这回学着戏文里的方式进宫哭殿,满以为比较尊重她的侄儿谢茂会客客气气地向她道歉,给她承诺收拾衣飞石的亲兵——她也没想叫衣飞石赔命,就是想杀了那个害死孙儿的亲兵报仇而已。
她觉得这又不是很难做到的事,皇帝应该会给她这个面子?
相比起给孙儿复仇,她更想要的是这个“面子”。
皇帝不在京中,太后不理会她,她堂堂一个大长公主,实在憋屈坏了。文帝不待见她,孝帝连主位都不给她晋,只有谢茂肯“尊重”她,她就觉得自己是可以在今上跟前抖一抖皇姑的威风。
哪怕皇帝到头来连衣飞石的亲卫都不肯杀,只要给她做足了面子,哄她几句,给她府上多多赏赐,向朝野证明她谢琚还是未央宫的娇客,是皇帝尊重的皇姑,她也就满足了。
换句话说,她故意挑皇帝赐宴群臣的场合来找事,根本就是来找存在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