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这是要保方同知?”宁熹还记得宋缜将方同知恨得咬牙切齿,就算从大局出发,也不会轻易帮他。
“原本我到秦州来,任务是把兵权从荣家手里拿回来,尽量别引起什么动荡来,可如今么,不单单荣家,这卢家也不好对付啊!”宋缜叹了口气,当皇帝的,都不会将兵权留在臣子手中,宋家能数代荣宠,也是因为宋家每次出征归来,都会十分自觉地将兵权交回。
事实上,包括云康侯府在内的军功起家的勋贵,都知道这个原则,反倒是各地的边将,常年统领着士兵,时间长了,就把朝廷的军队当成自家的了,朝廷派人来收,这些人还会想法子跟人斗法,如今的荣家差不多就是这种情况。
荣家是秦州本地人,虽不算是世家大族,但世代从军,在秦州的影响力不可谓不大,宋缜查看过卷宗,荣家人,几乎代代都有人出任守备。秦家似乎也不求往上走,但秦州民间,却有荣家军的说法,赫然是将秦州军当做自家的势力了。
宋缜以前以为荣家是想仗着权势得些好处,可如今看来,荣家不往上走倒不是淡泊名利,而是待价而沽,再加上卢元照也让四皇子笼络了去,这下子,两人倒是有些互为表里的意思。
宁熹听宋缜分析了局势,微微皱眉,道:“这样,你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倒也谈不上,我毕竟跟前几任刺史都不同,我身后是宋家,是镇国公府的影响力,他们便是想动我,轻易也是不敢下手的。”宋缜冷笑,“早就知道这趟差事不好走,如今也不过更麻烦些,倒也无甚大碍,我回来对你说这些,是提醒你留心些。我派人保了方同知,只怕他们有些猜出了我的立场,他们动不得我,说不得从你和鹿儿身上下手,凡事且小心些。”
宁熹连忙点头,原本她想等摸清楚了秦州的情况,再考虑如何跟秦州的官眷们相处,如今么,她不是什么顶聪明的人,也不指望自己做些夫人外交给宋缜帮忙,还是远远地躲开些才好,若是一个不慎把自己和孩子搭进去,就实在得不偿失了。
宋缜差不多也是这个意思,若宁熹出面,与人虚与委蛇,说不定真能给他提供某些帮助,但卢元照和荣家在秦州明显已经成了气候,若因此让宁熹和鹿儿出什么事,就愈加得不偿失了。见宁熹领会了自己的意思,宋缜凑过来亲了亲宁熹的脸颊,道:“难得出远门,也不能叫你四处去玩,等这件事了结之后,我一定带着你和鹿儿,在秦州四处转转,早前来过,这边的景致实在不错。”
宁熹倒是没有那么在意这个,前世她倒是挺喜欢四处旅游,但这个时代,出远门实在太遭罪了,宁熹对旅游也没了热情,若有空闲,还不如到庄子上去转转,有吃有喝景色也不错。
宋缜特意跑回城一趟也没能待太久,次日一走,就又回葱林关衙署去了。本来宁熹带了一只小拖油瓶,没事就不喜欢出门,有了宋缜的交待,越发就宅在家里,除了带孩子,给鹿儿做做早教,就是带着丫鬟婆子做些点心做些应季的果酱、果酒什么的。
刺史府里种了不少果树,果子存了不少,宁熹做了东西也不拿出去卖,有人上门拜访,就拿来做回礼。这一日方同知的夫人朱氏上门拜访,还带了才九岁的小女儿方菊。
宁熹没见过方梅,但客观的说,方家女儿长得都不错,方菊小小才九岁,已经出落得十分水灵,大约方菊生得晚的缘故,也没有像方兰一样的愤世嫉俗,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至少看上去是十分讨喜的。
知道了方家被排挤的隐情,虽然宁熹虽然觉得方同知也不是什么好人,但宁熹本来就不是什么刻薄的人,尤其人家还带着个半大孩子,宁熹也说不出什么刻薄的话来,叫人拿了新做的点心招待朱氏母女。这一年多以来,方家起起伏伏,就算年纪小的方菊也受了不少攻击,难得宁熹对她客客气气的,小姑娘小心翼翼的望了宁熹一眼,道:“谢谢宋夫人。”
朱氏顿时打开了话匣子,“如今,也只有宋夫人待我们家这般和善,别人家,唉,不提也罢。梅儿和兰儿的事,我们怪不得谁,只怪我和老爷不会教孩子,可菊儿才九岁呢,她有什么过失,旁人便一口一个狐狸精的说她……哎,瞧我,孩子还在呢!这说的是什么话!”
宁熹只笑笑,没有接话。
朱氏看方菊安心的吃点心,便说起方家的事来,方同知不怎么聪明,到如今还弄不清楚是宋缜叫人保了他,在衙署中做事不顺,回府就说些怨天尤人的话,里里外外都是怀才不遇的苦闷。受了丈夫影响,朱氏也处处抱怨,说秦州的官吏们歧视方家寒门出身,处处排挤他们,絮絮叨叨的直到下午时候才走。
宁熹瞧着方菊喜欢抹了果酱的点心,便叫人拿了果酱,送给朱氏做回礼。
做礼物的果酱宁熹都让人用漂亮的瓷罐装着,分别系了不同颜色的绸带来分辨种类,红杏从后面取了瓷罐来,上面系着淡蓝色绸带,宁熹接过来,正要递给朱氏,被奶娘抱着的鹿儿突然伸出手,抓住绸带用力拽了一下。
宁熹没防备鹿儿突然这个动作,手上没抓牢,瓷罐啪一声摔碎在地上。鹿儿还不懂自己闯祸了,挥舞着手里的绸带笑得十分欢快。
若鹿儿这个时候不是九个月大而是九岁的话,必定要迎来宁熹的一顿竹笋炒肉,然而,面对才九个月大的女儿,宁熹能做什么?瞪了鹿儿一眼,给朱氏赔罪,又叫人重新取了礼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