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液探头向里看,几个高矮不一的青衣在院中走动,最高的那个比自己还高一些:“你的几位师兄师姐不一起去吗?”
李缥青摇摇头,递给他一柄伞:“他们不,咱们走吧。”
出门向南而去,两人沿着街边步行,雨仍然不大,裴液提着伞没有撑起。
这“唱丹会”确实如少女所言般热闹,此时天光刚刚明亮不久,一路上就已屡屡有车马超过他们。李缥青本来是走在外侧,但看着车马屡屡激起的水珠,不免提着裙子皱了下眉,抻了一把少年把他牵到了外面。
“。”
“。”少女眨了眨眼。
裴液倒也确实不在意这么一点污水,而且少女的裙子看起来就贵得多,便任由她藏在身侧。
“咱们要走多久,那唱丹会在哪开?”裴液道。
“没多远,就在博望园——你去过博望园吗?”
“我去过它门口。”
“里面还是很漂亮的,一会儿有时间的话,可以逛一逛,但今天人一定很多。”
“我刚到州城的时候去的,从来没见过这么高的楼,当时想登上顶楼去看看,但是人家不让。”
“奥,你说捉月楼,我都没上过九层呢,人家有个专门的名字叫‘翰阁’。”少女笑,“那是举行各项仪礼的地方,一年也开放不了几次。不过师兄倒是登上去过,说风景其实和七八层也没差多少,只是感觉很不一样的。”
“你师兄怎么登上去的?”
“冬比武魁,翰阁授名啊。今年秋比的奖励也已经公布了,你没看吗?”
“哦!之前教头宣读过,但我没懂‘汗隔’是什么意思。”
李缥青立住,俯身拾起一根小木棍,沾水在旁边的墙上写下“翰阁”两个字,点了点道:“‘翰’就是指笔墨文章,因为第九层里面有历任刺史的墨迹,所以取这个名字。”
裴液恍然地点了点头:“我倒见过这个字。”
少女“嗯”了一声,刚要扔掉木棍,忽然怔了一下:“那你知道我的名字怎么写吗?”
“你不是叫‘李飘轻’?”裴液比划着。
“。我就知道。”少女又在墙上写下“缥青”两个字。
“这字是什么意思?”裴液好奇道。
“翠鸟时来集,振翼修形容。回顾生碧色,动摇扬缥青——我从小在门中长大,这名字是师长为我取的。”
“啊”裴液茫然地点点头,他本来是不认得‘缥’,现在连‘青’也蒙上一层迷雾了。
“就是一首古诗,咏翠鸟的。”少女笑着解释道,“师长们总说这名字取得巧,因为我长成了这个名字的样子。”
裴液于是偏头认真地看着她的脸。
李缥青抬手挡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你干嘛?”
“啊我没见过翠鸟,我通过你看看翠鸟长什么样子。”
“。”少女白了他一眼。
两人边走边聊,博望园确实算不上太远,很快已在眼前。雨濛之中藏高楼,红木青瓦、绿柳大湖,今日之博望园又与当日之明堂光灿远远不同。
青衣们远远迎了出来,车有车路,人有人道,来客虽多却是井然有序。
这次唱丹会称得上是广邀宾朋,有头有脸的人,只要武、财、名中占得一项,都收到了主动发来的请柬。若没有收到,只要托人一问,也立刻奉上一张。
哪怕你既没有名气也没有关系,只要今日来到这里,稍微验一验资格,也可以进去。李缥青说那验证也很松,裴液便好奇去看了一下——是自己不能通过的门槛。
还好他紧紧跟着翠羽剑门嫡传,侍候的青衣们连问都没问一句。
今日与会之人已远远超过撑起一场唱沽的人数,裴液走进这座园林,脑袋新奇地左右张望。
并非没见过草木、花鸟、泉水,但草依泉下鸟傍树,红亭顶上飞白珠这种人为精巧的设计却是第一回入眼。
红亭之外,一淡蓝一红褐,两位长衫的中年文士脊梁笔挺,负手伫立笑谈着,一个童子立在亭子台阶上为他们撑着伞,一个童子捧着一个不知做什么用处的小炉。
整个园林都是类似这样的景象,若要形容的话,大概就是衣冠楚楚、谈笑彬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