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顿时以为他们要教训婷婷的失礼,偷偷跟上去绕到院子里,拿砖头垫在脚下,悄悄地露出半张脸担心地看向里头。
办公室里,院长没有她想象中的冷脸,而是微微笑着摸上婷婷的脑袋,嘴巴张合说了句什么,对面的女人指了指婷婷,男人点了点头。
他们走到婷婷面前,女人蹲下身,理了理女孩的领子。
接着,小寒看见了婷婷上扬的嘴角,露出了她从未见过的灿烂笑容。
这画面很美好,一派和乐,没有她想象中的责罚和刁难。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头反而涌上一股巨大的失落。
小寒缩回了脑袋,蹲在衰败的窗檐下,昂着头望了
望灰色的天空。
婷婷在那天之后很快离开了福利院。
走之前,她把自己的一个小铁盒留给了小寒,里头是破旧的花绳和毽子。她说,她有新的家了,他们会给她买更好的玩具,这些对她再没什么用,所以她把它们留给了小寒。
可是,没有人再愿意和她一起玩这些。她又回到之前的生活。
在这里的孩子,每个人都想离开,被新的家庭领养。
领养意味着人生轨迹的改变。不管是好是坏,总比在福利院里吃不饱穿不暖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日子强。
僧多粥少,因此这里的孩子们过早地学会了勾心斗角和粉饰自我。不存在所谓的友谊,每个人都是潜在的饿狼。即便真的存在什么友谊,也容易转瞬即逝,就如同她和婷婷。人失望过一次,就会开启自我防护的机制,不再浪费无用的感情。
她开始试着努力地学习说话,至少别人问起她名字的时候,她能一字一句努力清晰地把发音说明白。毕竟她不像婷婷,就算失误也可以凭借着讨喜的长相被毫不介意地略过。
小,寒。她每天都会蹲在院子里望着天空,练习这两个字,终于能够做到将这两个音节发得漂亮又动听。
每次有车子进来,她都做好了准备。
但是从来没有人问过她,你叫什么名字?留给她的,只有如出一辙被吓到的眼神。
年岁渐长,她已经不再奢望能被领养。年龄越大的孩子,来领养的人家越不会考虑。他们都只喜欢幼小懵懂的孩子。
她想,自己孤单单活着的意义,就是成为那些小孩子的参照,别人对比了她,更会愿意领走其他的人。
她不知道自己的出路在哪里,虽然才十二岁,她就已经觉得活够了。
小寒是最后一个走进活动室的。
虽然她十二岁,已经是这群孩子里年纪最大的,但她发育得很差,个头矮小,站在最后一排只有被淹没的份。
她抬起头看向最前方,站着一男一女,和以往看似并无不同。
但比较奇怪的是这两人全都戴着墨镜。
他们是眼睛不太好吗?
她的心中刚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就见那两个人同时摘下了墨镜,好像他们的侧脸都长了另一只眼睛
可以看到对方的动作般,默契地不需要其他示意。
孩子们看着他们,都纷纷抽气,她也不能幸免。
这么多年,来领养的人不计其数,但小寒发誓,这是她见过的人中最登对的一对。
她贫瘠的词语无法描述他们摘下墨镜那种惊为天人的感觉,她的心脏跳得好快,手心出汗,腿部发软,恨不得下一刻就冲出活动室。
她想起了自己丑陋的嘴唇,这让她觉得自己和他们呆在一个房间里,对他们都是一种侮辱。
小寒深深地把头垂了下去。
他们没有和之前的人一样,随意地扫视孩子,像把孩子们当作柜台里的货架一般挑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