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语声中,右掌有如蝴蝶般在银雨拳风中轻轻一飘,一引,鸡冠人、黑面君突然觉得自己全力击出的一招,竟莫名其妙地失了准头,自己的手掌竟不听自己的使唤,要它往东它偏要往西,要它停,它偏偏不停,只听“呼,哧”两响,紧跟着两声惨呼。
怜星宫主仍然笑嘻嘻地站着,动也未动,黑面君身子却已倒下,而鸡冠人的身子竟已落入八尺外的草丛中。
草丛中呻吟两声,再无声息。
黑面君的胸膛上,却插着鸡冠人的钢啄,他咬了咬牙,反手拔出钢啄,鲜血像涌泉般流出来,颤声道:“你……你……”
怜星宫主笑道:“我可没动手伤你,唉,你们自己打自己,何必哩。”
黑面君双睛怒凸,直瞪着她,嘴唇启动,像是想说什么,但一个字也未说出——永远也说不出了。
怜星宫主叹道:“你们若不想杀我,下手轻些,也许就不会死了,我总算给了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是么?”
她问的话,永远也没有人回答了。
马,不知何时已倒在地上,车也翻了。
江枫夫妇正挣扎着想进入车厢,抱出车厢里哭声欲裂的婴儿,两人的手,已堪堪摸着襁褓中的婴儿。
但忽然间,一只手将婴儿推开了。
那是只柔软无骨、美胜春葱的纤纤玉手,雪白的绫罗长袖,覆在手背上,但却比白绫更白。
江枫嘶声道:“给我……给我……”
那少妇颤声道:“二宫主,求求你,将孩子给我。”
怜星宫主笑道:“月奴,好,想不到你竟已为江枫生出了孩子。”她虽然在笑,但那笑容却是说不出的凄凉、幽怨,而且满含怨毒。
那少妇花月奴道:“宫主,我知道对……对不起你,但……孩子可是无辜的,你饶了他们吧。”
怜星宫主目光出神地瞧着那一对婴儿,喃喃道:“孩子,可爱的孩子……若是我的多好……”
眼睛突然望向江枫,目光中满含怨毒、怀恨,也满含埋怨、感伤,望了半晌,幽幽道:“江枫,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江枫道:“没什么,只因为我爱她。”
怜星宫主嘶声道:“你爱她……我姊姊哪点比不上她,你被人伤了,我姊姊救你回来,百般照顾你,她一辈子也没有对人这么好过,但……但她对你却是那样好,你,你……你……竟跟她的丫头偷偷跑了。”
江枫咬牙道:“好,你若要问我,我就告诉你,你姊姊根本不是人,她是一团火,一块冰,一柄剑,她甚至可说是鬼,是神,但绝不是人,而她……”
目光望着他妻子,立刻变得温柔如水,缓缓接着道:“她却是人,活生生的人,她不但对我好,而且也了解我的心,世上只有她一人是爱我的心,我的灵魂,而不是爱我这张脸。”
怜星宫主突然一掌掴在他脸上,道:“你说……你再说!”
江枫道:“这是我心里的话,我为何不能说!”
怜星宫主道:“你只知她对你好,你可知我对你怎样?你……你这张脸,你这张脸纵然完全毁了,我还是……还是……”
声音渐渐微弱,终于再无言语。
花月奴失声道:“二宫主,原来你……你也……”
怜星宫主大声道:“我难道不能对他好?我难道不能爱他……是不是因为我是个残废……但残废也是人,也是女人!”
她整个人竟似突然变了,在刹那之前,她还是个可以主宰别人生死的超人,高高在上,高不可攀。而此刻,她只是个女人,一个软弱而可怜的女人。
她面上竟有了泪痕。这在江湖传说中近乎神话般的人物,竟也流泪。江枫、花月奴望着她面上的泪痕,不禁呆住了。
过了良久,花月奴黯然道:“二宫主,反正我已活不成了,他……从此就是你的了,你救救他吧,我知道唯有你还能救活他。”
怜星宫主身子一颤,“他从此就是你的了……”这句话,就像是箭一般射入她心里。
江枫突然嘶声狂笑起来,但那笑却比世上所有痛哭还要凄厉、悲惨。
他充血的双目凝注花月奴,惨笑道:“救活我……世上还有谁能救活我?你若死了,我还能活么……月奴,月奴,难道你直到此刻还不了解我?”
花月奴忍住了又将夺眶而出的眼泪,柔声道:“我了解你,我自然了解你,但你若也死了,孩子们又该怎么办……孩子们又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