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茂叹了口气,拍拍吕公弼肩膀,“你这孩子倒是念旧情,是我崔家对不起你。本以为这次能把她领回去,你还可以——”
“三年都来了,”吕公弼苦笑一声,“我可以等。”
崔茂见他此状,禁不住再称赞吕公弼一番,举杯向他再度道歉,“却不知我怎么就养了一个这女儿,她跟——”
崔茂话戛然而止,连连摇头,灌了两盅酒进肚。
这时,家仆引王判官入内。
两厢寒暄后,吕公弼便问王判官情况如何。
“那被焚烧簿册确系为真。”王判官跟吕公弼解释,他得信一人就在仓曹参军周初锴麾下做事,府库簿册多半由他经手书写,上面字迹错不了。
吕公弼应承,跟王判官道谢后,便赶紧带着崔茂回家。
马氏听说儿子去了开封府接人,脸色一直不大好。如今听说人没接回来不说,崔茂似乎气得还不轻,崔桃甚至连她儿子面子都给驳了,马氏倒是乐了。
“瞧不出她倒是有脾气。我记得以前她可是乖巧得紧,在辈跟前向来规规矩矩,不会忤半句话。”马氏叹道。
“她变了多。”吕公弼道。
“那还有点趣儿,但这吕家门她却是进不得了。我听说她在开封府验尸,不仅会经手女尸,那些焦尸,男尸有时候也查。这摸死人尸体手再摸你,你受得了么?便是你受得,我却受不了得。”
将来她做婆媳,总有亲近些时候,这手伸来时候叫她如何应对?马氏自问比起别家婆婆,已经算宽容大度了,但容一名验尸儿媳这种大度,她不想有。
“娘,别再逼我。”吕公弼垂下眼眸,声音沉冷至极。
“我——”
马氏本想再多说两句,可瞧吕公弼脸色极差,浑身都散发着冰冷压抑气息,这让马氏立刻想起当年光景来。三年前,在得知崔桃离家出走时,他不说一句话,也不哭闹他有多难,只关着自己在屋里没日没夜抄书。那后便鲜少见这孩子笑了,话也不多了。断然不能多说他,便是多说一句,这孩子就更会刻薄自己。有一次因为跪祠堂着凉,高热了两日都不吭声,直到人晕厥了,她才晓得这人若晚发现那么一会儿就会没命。
“罢了,罢了,我不管了!车到山前必有路,你自己想怎么定都随你。”
比起娶个验尸儿媳,马氏自然还是希望二儿子能够好好活着。她真觉得头疼得紧,怎么就生出这么一个痴情种?却没见孩子他爹这。到底是外甥女,若将来崔桃进门了,她也不会刻薄了她,但这桩婚事她绝不会再像当年那般主动张罗。
吕公弼跟马氏行礼,谢她体谅,命随从将红珊瑚献给马氏。马氏最爱这种些红艳艳珊瑚,见吕公弼献来是难得物,不仅高兴,也觉得欣慰。
“他日我若能娶了她,定会带着她一起孝敬阿娘。”
吕公弼言外意,他虽然痴情崔桃,却也不会忘了孝敬父母大事。他这做也是不希望崔桃将来进门,会跟婆婆闹不和。
马氏高兴余,叹了口气。这孩子真是太痴情,连以后事儿都早早地想好,这便为了妻子开始讨好她了。
……
崔桃带着王四娘出门买菜时候,在路口碰见了吕公孺。
“三表兄等了多久?”崔桃可不相信吕公孺是碰巧在这里。
“实不相瞒,我是替二哥说好话。”吕公儒笑着跟崔桃拱手,对崔桃道,“实有些话确实该是我来说,比较方便。”
吕公儒告诉崔桃,吕公弼为了找她、等她,苦熬了三年,这三年他活得比死了都痛苦。
“当初都盛传你离家出走,两个缘故:一可是为了逃婚闯江湖;二是为了逃婚是跟意中人私奔了。总不管哪一种,都跟逃婚脱不了干系,换是谁都会觉得丢脸,难以接受。二哥他也免不了俗,确实也觉得丢脸,愤怒,甚至也怀疑。但我觉得他最终还是相信你,不然也不会一直等到今日。
这些年给他说亲可不在少数,母亲为他张罗好人家,他都给推了。中真不乏有比你漂亮家世好,他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吕公儒请崔桃多少体谅他二哥一回。
“这次事,他或许冲动了,可换作是我,我大概会更冲动。失忆七娘而言,二哥大概只是一名刚认识男子。但二哥而言,七娘是他心心念念辗转反侧上千个日夜,才终等到人。你说,他能不急么?”
吕公儒平日里看着嘻嘻哈哈,不似他大哥稳重,但说这一番话时候,表情格外地认真诚恳。
“二哥不知我来找你,若知道了,怕是会揍我一顿,或者大半年都不跟我说话。可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说出来,人家才会明白你用心,我便想帮二哥一把。”
崔桃默然听完吕公儒这番话后,还未及表态什么,就听到身侧传来呜咽声?
她扭头一瞧,王四娘居然哭得泪流满面,用手捂着都挡不住她咧开嘴。
等王四娘发现崔桃在看她时候,她哭声就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