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盐李是在黄李子来的时候,挑选了个大无虫的,入坛中用盐腌渍去汁,然后晒干去核了之后,再晒一边,待其彻底干透了便收存。吃的时候便以汤洗,佐酒品用,滋味儿极好。
这些盐李都是小马氏亲手制作,闲来无事的乐趣罢了。在了解到崔桃今嗜吃之后,她便唤崔桃来尝尝,若她觉得味儿不错,就打算她做的那一袋盐李都给崔桃拿去。等这孩子头在开封府倦乏了的时候,想喝点酒,拿她的盐李配酒正好,吃的时候会想起她。
这盐李是咸味儿中带着酸甜,比起蜜饯单纯甜甜的口感,层次更丰富,吃起来也更爽口,有嚼头。同时它有养生调理身子的作用,可清肝涤热,治胃阴不足。
崔桃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吃了一碟。小马氏见状,笑着让人给崔桃备一盏青梅酒配着吃。
谁料就在这时候,崔茂派的人来了。
查案验尸之时自然不能饮酒,崔桃依依不舍地放下正要入口的那盏青梅酒,只得干抓了一盐李走。
韩琦听说案子跟崔桃有关,免不得要来过问,便跟崔桃一同前往福田院。
“早上在芙蓉阁用饭的时候,有个穿白衣的年轻男子来跟我搭讪,认出我的身份了,说要请我吃饭,我便随口打发了他一句。看起来他真说话算话了,三十桌饭菜送去了福田院。”
能跟她牵涉,又能跟福田院有关的事儿,崔桃只能想到这个。
“倒是巧。”韩琦叹道。
崔桃头看看四周,见没人瞧着他们。她就从纸包里拿出一颗盐李,飞快地塞进韩琦的嘴里。
韩琦怔了,方缓缓咀嚼。
“六郎岳母所做,觉得味道何?”崔桃问。
韩琦听‘岳母’这个称呼,禁不住笑起来,立刻点头。
至福田院,崔桃便查看了五名死者的死状。那厢崔茂正在听福田院的其他人讲述当时的情景。
“丁大郎非说自己是一伞,雨了,他要自己撑开。一直张开双臂,说要给我们挡雨。”
“李三郎嗡嗡挥舞着到处跑,要去寻茅房找屎,得亏我们拦得及时呀!我觉得他八成觉得自己是苍蝇了,”
“曲二郎跟疯了似得,说着火了,一头扎进了水缸里。”
“姚仵作就哭喊着他死的冤枉,是他丈夫害死了他!”讲述此事的目击者不忘补充解释,姚仵作哭喊的时候嗓音略有些尖细,肯定是觉得自己是个女人。
“齐五郎最老实,蹲在地上装石头。”
崔茂听到这些证供后,颇觉得费解,他随即看向崔桃,便见她正一脸严肃认真地去查看每一位死者的眼耳口鼻,双,有肤表情况。这副模样不知为何,分惹人目光。这让崔茂恍然意识到,自己的女儿真的跟凡俗人不一样。以前他眼光世俗,这真是无知、浅薄、龌龊了。
“出现过呕吐症状,产生过幻觉,死因应系食物中毒而引发的脏腑衰竭。”崔桃询问当时午饭的情况,听说他们是六人一桌,但只有姚仵作等五人出现了这情况,另一人邱大郎却没有任何异状。
“打听清楚了,饭菜是芙蓉阁所赠,正如崔娘子猜测的那般,是早上的时候一位白衣少年付钱,吩咐芙蓉阁的掌柜送三十桌饭菜过来,以崔娘子的名义。”衙役道。
崔茂便问崔桃,对那位白衣少年可有印象。
“有。”崔桃令人备了纸墨,即绘出白衣少年的画像来,让崔茂的人照着画像去找便是。
崔茂打量一眼这画像,惊讶道:“这不是莫二郎么?”
“莫二郎是谁?”崔桃忙问。
“他爹是当地的大儒,曾做过你两位兄长的老师。人早就去了,留两名年幼的孩子。听说是家里的老仆拉扯这俩孩子长大,今俩孩子却不似他们父亲那般爱读书了,只东奔西走地做些意。”提及这点,崔茂觉得有些可惜。
崔桃又问了这俩兄弟叫什么名字。莫家老大叫莫追风,年二十二;老二叫莫追雨,年十八,也就是她今早上遇见的那位白衣少年。
这位莫二郎极爱干净,也极爱美人,不管什么时候都穿着白衣。他兄长莫大郎很擅做意,酒楼、客栈、茶果等意都做,家财巨万。莫二郎也有经商之才,但他只做珍宝首饰和古董字画的意,比其他大哥风雅了许多,性子却也挑剔了许多,极爱吹毛求疵。
“看来这安平城内人才济济。”崔桃随口叹了一句,问福田院的人晌午的饭菜可有剩下,特别是姚仵作他们吃的那桌。
这问题换来的是福田院一众人等非常一致肯定地摇头。
福田院的住户平常都吃得不好,难得有人善心接济他们一顿好饭,又是芙蓉阁所出的美味,大家自然是疯抢一通,吃得一干二净,连片葱叶子都没剩下。
果饭菜方面的线索不够,那就只能剖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