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奶奶,我回来,是向您还有扶意道别。”祝镕说,“赶着天亮前,我就要离开京城,胜亲王的队伍就快过去了,我要追随他们一同赶赴边境。虽然打仗不多我一个人,也不少我一人,可我留在京城,只有死路一条,既护不住家人,也保不住自己,不如去从军。”
他简单扼要地告诉了祖母眼下的局势,皇帝早已料定他不可能刺杀王爷父子,不过是利用他来找人。
皇帝很可能已经私下割让了平西府,就算调来金东生,他想要对付弟弟的主战场从一开始就不是京城,而是边境,要逼得胜亲王去战场,利用雍罗赞西来杀他的弟弟。
“这样的君王,再不值得我追随,事实上,直到我站在王爷面前时,我依然还对皇帝存有一丝怜悯。”祝镕冷声道,“可当我看见,明明京城就在眼前,皇位和天下唾手可得,王爷却毅然决然放弃这一切,选择奔赴边境,不愿抛弃任何一个百姓。我突然觉得,这些年对皇帝的忠诚,都成了笑话。”
老太太说:“他们果然没去边境,扶意猜到了呢。”
祝镕问:“扶意她?”
老太太道:“她今早来陪我用早饭,和我聊起天下的事,说她觉得金东生压根儿就没去边境,皇帝吃定了她们王爷心系天下,是可以为了保家卫国而舍弃皇权帝位的人,所以就算是骗了天下人,他也不怕骗不过自己的弟弟,因为他就是要逼他们去打仗。”
祝镕想起那晚暴风雪,扶意说她大概知道皇帝把钱送去了哪里,当时他们并没有深入这个话题,如今看来,利用黑钱庄骗走的银款,很可能全送去了赞西和雍罗,一国之君,竟然借他人之手,来灭自家兄弟,残忍的允许他人践踏自己的国土,杀害自己的子民。
“镕儿。”老太太慈爱的声音,打断了孙儿的愤怒,她说道,“放心留下我们吧,你姑父在南边手握重兵,皇帝若敢把我怎么样,你姑父绝不会善罢甘休,奶奶留下不会有事。”
祝镕颔首:“我明白,大姐姐她想必也明白。”
老太太说道:“可是,你把扶意带走,能带上吗?”
祝镕说:“我想带她走,可她怀着身孕,只怕走不远。”
老太太笑道:“她的胎安稳了,自然长途车马不成,可慢慢地走,又或是你找个地方将她藏起来。我怕万一有什么事,你爹会把扶意送给皇帝做人质,好用来威胁你,而扶意的性子,怕是宁愿一尸两命,也绝不成为你的软肋。”
祝镕猛地抓紧拳头,一时说不出话来。
“知儿莫若母。”老太太说,“就算你不相信,你也想想,扶意跟了你,到底图什么?纵然她心怀天下志气骄傲,她若是不在乎你,又何必嫁给你?你们是夫妻,不能分开。”
祝镕再不犹豫,起身后退几步,恭恭敬敬地向祖母磕头。
老太太说:“对了,你要不把平理也带走吧。”
祝镕心里好奇,祖母应该不知道他方才和弟弟遇上。
老太太则道:“昨夜你三婶婶来找我,说是有没有法子把平理送出去,她是知道这事儿可能往什么方向恶化,想要保住一个是一个,你看若是成,今晚就把平理也带走。”
祝镕领命,再向祖母叩首,不愿耽误时辰,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
老太太含笑相送,而后缓缓躺下。
她这一生,培养了这么一群为国为民热血正义的儿孙,也算是圆满了,纵然今夜一别,祖孙可能再不得团聚,她也能瞑目,不留遗憾地离开这人世。
此刻,清秋阁里,扶意穿着出门的衣裳,风衣搭在一边,面前是简单的细软,香橼、翠珠都已经被她打发去歇着,她在等丈夫归来。
她的推算,倘若祝镕今夜归来,必定就是选择了王爷,那不论如何,她都要跟着丈夫一起走。
反之,镕哥哥今夜若不归来,就很可能在明天与皇帝约定的时候,带着王爷和世子的头颅回来。
到那时候,扶意也想好了,她会带上香橼,回纪州去。
她愿意尊重祝镕的立场和选择,也支持丈夫所有的决定,但往后的路,终究是该分道扬镳了。
房门忽然打开,熟悉的脚步声随着冷风一同灌进来,扶意心头一热,抓起手边的风衣和包袱,便迎到门前。
见到已经穿戴整齐,随时可以离开的扶意,祝镕呆住了。
扶意却将风衣丢给他:“镕哥哥,替我系上。”
“扶意?”
“我们走吧。”扶意说,“家里的事,我都安排好了,我在或不在都一样,可我要跟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