炤宁隐约听到他命人把陆骞送去章钦那里,又听到有人低声向他通禀一些事情。
他就在门外,针对诸事吩咐手下,好一阵子没回来。
炤宁抬起双手,想再一次用力地搓一搓脸,这须臾间无意一瞥,手便陡然停在半空。很寂寞很尴尬的姿态。她看着,看了一会儿,无声地笑了起来。
但愿,这不是她日常给人的感觉。
她连喝了几口茶,仍是觉着没着没落。
燕王府,这地方不好。太坏了。让她完全失去常态,挣不开随时侵袭入心的回忆。若是让她对他生恨的回忆也罢了,偏生是分外暖心的甜甜的回忆。
炤宁拾起扔在坐垫上的斗篷,披在身上,往外走去。
不可留。这是不容她再停留的地方。
偏生师庭逸在此时转回来,遇上迎面而来的她,讶然道:“这就走?”
“嗯。”她胡乱地点点头,朝着门口走去。
“炤宁。”他展臂拦住她。
“我该回去了,还有好多事……”
“迟一刻走,好不好?”他说。
不好。一点儿都不好。她一刻都不想停留。可是,他此刻的语气是那么无奈又低柔,语声又是那样带病的沙哑……
她都不敢去看他的神色,“有事说?”
“对。”
“那么,你说。”她往回转,端起桌案一角的酒杯,喝了半杯,“我酒瘾犯了,想回家喝口喜欢的酒。”
“竹叶青还是梨花白?”他好脾气地说,“我这儿应该有。”
炤宁这才细细地看了他两眼。换了外袍,面容还是那样的憔悴,只是因着眸子亮晶晶的,平添了几分神采。“随意,都好。”她只能这么说。
师庭逸扬声吩咐了侍卫,随后指一指堪舆图,“你看过了?”
“嗯。”
“不管皇上是否当真,你有无兴致?”
“有。打发时间也不错。”
“那就好。”师庭逸弯唇笑了,“坐。”
这一刻,他展开案上图画,美丽明亮至极的双眼瞧着案上,眼睛狭长的弧度延逸着无声的风情,浓密飞扬的剑眉亦少了些气势,没来由地显得柔和。
炤宁继续瞧着他高挺的鼻梁,弧度完美的唇,末了凝眸看住的,是他的左眼角上方。
他左侧眼角上方有一颗小小的红色的痣。
她给他的第一个亲吻,是吻了那颗小红痣。
与他曾有过的亲昵旖旎光景,是从她那个举动开始。
是了,面对他就是尴尬。
任谁又能不尴尬——她现在不能长久的看他,看久了便会想到,他的眉眼、双唇,都是她曾反反复复亲吻过的。还对他说,这些都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此刻想起这些,炤宁仍是汗颜不已。想落座,没坐下,不想为坐立不安四字现身说法。
师庭逸安安静静地瞧了她一会儿,柔声问道:“炤宁,告诉我,要怎样才能让你好过一些?”